或许他们是最不在意冯紫英登基为帝的一个小群体了。
已经彻底和商人们融为一体的松江士人其实已经彻底从土地士绅身份中退出来了,或者说虽然他们还保留有一些土地,但是土地已经不再是他们最重要的资产,造船、航运、棉纺织、海贸才是他们最核心的资产。
松江地处南北中间和长江口的优越地理位置优势日益凸显,榆关、金州和登州这些北方港口的兴起丝毫没有影响到松江,反而使得松江成为南北交汇和长江航运的航运中枢,也使得造船和棉纺织得以更加迅猛地发展。
“真没想到啊,居然会变成这样。”陆彦章有些感慨。
作为松江帮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从商人们那里早就隐约知道武人们可能会发难,但是同样也没有想到武人们并未打算只当群演或者配角,而从一开始就主动抢戏,变成了主角,当然这个结果也不坏,甚至更好。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估摸着水师那帮人也都会高兴坏了。”袁可立接上话,“紫英其实更赞同扩张水师,当然陆军现在也不宜大幅度裁减,对蒙古一战应该是最能证明陆军作用,同时也是化解当下危机的一种方式,只可惜朝中诸公都不愿意接受,变成这样,可能就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了。”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都只会更好。”董其昌显得云淡风轻,“江南士人一盘散沙,那些还抱着土地不放的乡绅其实和北地那些老古董没啥区别,都该被淘汰了,我现在倒有些觉得子先(徐光启)的许多观点很有启迪意义了,格物和财计纳入科考中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所占分量不要一下子加得太大,让很多人无法适应就行。”
袁可立和张鼐都有些惊异地看了董其昌一眼,这个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可见长啊,虽然大家都属于松江帮的人物,但董其昌原来的思想可没有这么开明,现在甚至变得有些激进了。
“呵呵,无论如何,我们松江士人都希望不要再沿袭原来的格局,时代在发展,人应该接受新生事物,否则困于一隅,那只会故步自封,难成大器。”陆彦章轻笑道:“而且我也相信,持有和我们一样态度和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可能会让那些个老顽固们大吃一惊的。”
袁可立和张鼐都纷纷点头。
冯紫英被“挟持而来”的速度很快。
当金水桥那边传来一阵躁动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一时间大家心思都浮动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居然能见证这样一场堪称离奇的“政变”是祸是福。
很多人咬牙切齿,一些人面带憧憬,还有一些人冷眼旁观,但更多的人还是复杂而又难言,或者说处于一种彷徨迷离的状态下。
但抢在冯紫英一行人之前进来的几个人却让在场的文官们都忍不住讶然出声。
“六吉公?”
“姓顾的?”
“顾秉谦这厮?果然和他有关!”
“还有嘉宾公?”
“汤宾尹这厮也卷入其中了?”
“姓谬的这个无耻之尤也来了?”
“人家也是江南名士,为何不能来?”
“这等天大的事情,谁来都正常,不来才不正常,……”
“谁不想见证这个名场面?”
“也是,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回,日后是要进史书的,值得来一趟,……”
在众人或鄙视或讨好或冷淡的目光中,顾秉谦和汤宾尹以及缪昌期都是昂然而入,抢在了冯紫英被一干武人“挟持”进来之前,站在了殿前。
既然来了,那自然就要把态度摆得最鲜明,否则也就没有必要走这一遭了。
看看汤宾尹和缪昌期眼中的热切,顾秉谦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对了,有很多人都会存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从龙嘛,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