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去给丘丘冲了奶粉,丘丘吃的时候不太专心,一直左顾右盼,显然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沈岱看似在哄他,实则在偷偷观察看着他们的人。
他很快放弃了“逃跑”的可能,他不能冒伤到丘丘的风险。他不知道瞿承尘会拿他们和瞿末予做什么交易,但他知道瞿末予一定会救他们,他最期待见到的、也坚信自己能见到的,并不是警察,而是瞿末予。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他首先感到诧异,因为在他人生中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他从不敢想象瞿末予来拯救他——将他置于此境地的恰恰就是瞿末予。在他心中,瞿末予从最初的拯救者变成了加害者,而现在呢,无论他对瞿末予有多少怨恨、多少抗拒,在最最关键的时刻,他不得不承认瞿末予是他唯一能依赖的人。
有什么东西变了呢,或许很多东西都变了。
市区的公寓里,瞿末予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程若泽用纸巾捂住正在流血的小臂,一声不敢吭地静候着,保姆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客厅内一片狼藉,所有的玻璃制品都碎了一地,诸如烛台、桌腿等不够粗壮的金属,都呈现出诡异的弯折,像是台风过境,或地震来袭,过于强大的冲击波毁了所有脆弱的器具,就连钢化玻璃制成的大落地窗上都出现了可怕的蛛网状皲裂纹,飞溅的碎片划伤了瞿末予的面颊和程若泽的手。
瞿末予的信息素短暂地失控了,就在他接到瞿承尘的电话,知道沈岱出事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是沈岱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惊惶,丘丘会不会一直哭,会不会又应激,他想象不出他的omega和他的孩子此时此刻在经历什么,这种最重要的人却偏偏失去掌控的感觉,像挖了他的心一样让他恐惧。
他的整个少年时期,在别的孩子嬉戏玩耍的时候,他花大量的精力学习怎么控制身为S级alpha过于强大的信息素——那等同于一个幼童掌握着导弹的发射按钮。成年后他再没有失控过,但凡释放有攻击性的信息素,一定是故意的,可是沈岱出现了,那个能挑动他的情绪、操控他喜怒,让他做出种种非理性行为和违背过去的选择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他很忌讳自己有弱点,那会成为敌人的靶子,可是他没有办法,因为那个人就是出现了,他可以对着整个世界咆哮,但转过头来只对他的omega轻声细语。
程若泽见瞿末予冷静下来了,悄悄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瞿总,您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瞿末予从脚边捡起屏幕已经花了的手机,盯着刚刚打来的陌生号码,低声道:“窗户,处理一下。”
程若泽愣了一下:“哦,哦,好。”他赶紧翻找物业的电话,同时小心翼翼地拿着纸巾靠过去,给瞿末予擦掉脸上的血迹。
瞿末予给那个号码发了条信息:“我要和他通话。”
几分钟后,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瞿末予马上按下通话键,开口时却变得谨慎:“……喂?”
“是我。”听到瞿末予的声音,仅仅一个字,也让沈岱的心室颤动起来,好像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他和丘丘,远离了喧嚣、寒冷和紧张,哪怕只是暂时的。
“阿岱!”瞿末予倒吸一口气,“你们还好吗。”
“还好,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沈岱看了一眼看着他的人,那人在用嘴型示意他不准乱说,实际上他确实提供不了什么位置信息。
瞿末予用沉稳的嗓音温声安慰着:“你别害怕,照顾好自己和丘丘,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我不害怕,你尽快来。”沈岱道,“丘丘不习惯这里,很多东西我都没带,家里还有windfall的安抚奶嘴吗?还有尿不湿,别的牌子他就是不愿意用。”
瞿末予眉心轻蹙:“我给你带去。”沈岱一直不怎么想用恒叔准备的那些东西,丘丘也是个非常不挑吃用的孩子,沈岱提到这个一定别有用意。
“那你早点来接我们。”沈岱轻声说。
瞿末予的心阵阵地揪紧:“别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