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眼看着皇后夜不能寐,日日担心自己会遭毒手,就像唐榆听到异响都会紧张一样。
第四日,便是腊月初五。为操办除夕宫宴忙碌得抽不开身的皇长子难得忙里偷闲地前来问安,见徐思婉在,顿时面色大变:“倩贵妃……”
彼时,徐思婉恰好在喂皇后服药。
皇后的一双眼睛早已没了力气,甚至已寻不到分毫情绪,就像枯木一般。见到皇长子,她眼中才又有了些神采,怔怔地望过去,眼眶一红:“元珏……”
皇长子如梦初醒,几步上前,一把夺过徐思婉端着的药碗。接着转身,怒问听琴:“贵妃何以在这里?你们也不去回我!”
满殿宫人屏息跪地,听琴瑟缩不敢言,徐思婉嫣然一笑:“一则,本宫是虑及你近来忙着,不想你为此分神;二则,命本宫侍疾是你父皇的旨意。你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倒好像对陛下多有不满。”
“你……”皇长子噎声,怒不可遏地盯了徐思婉半晌,又按捺着怒色,看向皇后。
皇后强自沉息:“本宫无事,倩贵妃……很尽心。”
徐思婉偏了偏头,心生意趣。
皇后真是很护着这个儿子,都到这个关头了,还在一心为他的前程考虑。
只可惜,皇长子注定没什么前程了。
徐思婉不作声地笑了笑,继续喂皇后喝药。皇长子终不好说什么,留了小半刻就走了。
徐思婉在他走后睇了眼张庆,张庆心领神会,无声地退出长秋宫。转了道弯,去寻弈棋。
弈棋也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称得上聪慧又忠心。只是聪慧归聪慧,却未见得聪慧到极处,这样的人在局面混乱时就容易乱了阵脚,继而因为自诩聪慧地擅作主张。张庆早在徐思婉到长秋宫前就搭上了她,让她以为他对徐思婉暗存怨言,亦不平于皇后这般凄惨的处境。
徐思婉没有细问张庆究竟劝了弈棋什么,但总之,弈棋在片刻后便匆匆出了长秋宫,去寻皇长子。
又过两日,徐思婉就听闻,皇长子请旨出征平叛。皇帝并未直接准允,朝堂上文武百官各执一词。
这样让人惊喜的消息,徐思婉当然要翻着花样利用。她便先将此事告诉了皇后,且挑了皇后刚服完药的时候来说。
那药本有静心安神的功效,皇后用完总要睡上一睡。听了她的话却睡不着了,浑身的气力都提起来,惊慌失措地要着人请皇帝过来。
如此一来,身子与药效拧了劲儿,话没说完就大口地吐起了血。徐思婉取来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为她将血拭净,幽幽的笑意好似女鬼:“臣妾那天去诏狱的时候,唐榆呛出的血就是这样的红,臣妾记得十分清楚。却不曾想娘娘的血也是这样好看的颜色,并不是黑的。”
话未说尽,皇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皇后的身子已虚弱得像一片枯叶,如此紧攥着她,她没什么反应,皇后自己却战栗起来:“倩贵妃……你对那贱奴如此念念不忘,还敢说自己清白么!”
徐思婉黛眉一挑,霍然起身,旋即反手一挥,一巴掌干脆利落地掴下。
“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臣妾奉劝娘娘还是积些口德!”她盯着皇后,双眸凌凌地生着寒。长秋宫里已无人敢阻拦她,唯听琴膝行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哭道:“娘娘息怒!”
没有人理会听琴,一后一妃四目相对,徐思婉欣赏着皇后苍白的侧颊上渐渐泛出的殷红指印,勾唇笑了笑,又坐回去。
她不理听琴的满目惊恐,重新执起那块锦帕,一点一点地蹭掉皇后唇角渗出的血迹:“臣妾若是娘娘,就不这样自讨苦吃。”
说着,她又笑了声:“说起来……娘娘是不是还不知道,陛下以伯爵的礼数重新下葬了唐榆呢。倒是娘娘膝下的皇长子要奔赴沙场,啧啧……也不知还能不能有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