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暗自思忖,心下其实不大明白莹贵嫔为何要去紫宸殿。
循理来说,莹贵嫔也是宠妃,紫宸殿自然去得。只是早些时候,她是先听闻玉妃去了紫宸殿,后来才听说莹贵嫔也去了,这就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依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妃嫔们都是体面人,哪怕私下里斗得太厉害,面上也不会闹得难堪。所以像紫宸殿觐见这种事,除非皇帝有意一同传召、亦或同去觐见的人本就关系极好,否则大家听说有旁人在都会知道避嫌,总不好到皇帝眼皮子底下争风吃醋。
但莹贵嫔今儿个偏就去了,紧跟在玉妃之后,看上去活像成心去砸场子。徐思婉心下暗自记下此事,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地维持着下拜的姿势。
不多时皇帝落座,皇后先行起身,随他同来的玉妃与莹贵嫔上前向皇后见了礼,众人也随之免礼落了座。
宫女奉上美酒,皇后执着酒盏起身向皇帝贺佳节。说的虽不过是些场面话,皇帝仍衔笑与她同饮了一盏。
接着便闻皇后道:“太后娘娘早几日特意传了臣妾前去,嘱咐臣妾切莫因她身子不爽就将这团圆佳节草草过了,必要六宫都尽兴才好。臣妾特命教坊司备了歌舞,前来助兴。”
说罢拊掌两声,殿中乐声骤起,佳人鱼贯而入,舞姿轻盈,歌声阵阵。
与徐思婉席位相邻的是位才人顾氏,借着歌乐声,她朝徐思婉身边凑了凑:“婉仪姐姐瞧,锦宝林今儿没来。”
徐思婉与她并不算相熟,但也不曾交恶。但知这位顾才人素来木讷一些,平日也不大过问旁人的事,见她忽而说出这话,徐思婉不由一怔,继而环顾四周,才发现席间果然没有锦宝林的身影。
顾才人自顾自一叹:“听闻锦宝林近来的日子不好过,唉……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反倒受的委屈更多了。”
徐思婉眸光微凝:“才人也听说了?”
“只怕已无人不知了。”顾才人苦笑,“妙思宫的陆充衣是臣妾的远房表亲,臣妾前几天去妙思宫走动,恰好碰见了锦宝林,躲在院子里哭呢。臣妾宽解了她几句,只是眼瞧着也没什么用。唉,孕中多思,总归不是好事。”
徐思婉一时沉默不言。
她倒不觉得顾才人与她说这些是有什么别的意图,因为后宫长日无聊,碰上宫宴既坐在一起,总要说说话的。这样事不关己、不疼不痒的话题最适合拿来闲聊。
只是,她禁不住地想起自己那日遇到锦宝林的事情。
徐思婉忖度着分寸,浅尝了口盏中的鱼羹,意有所指道:“我前些日子也遇到锦宝林在宫道上哭,她怀着身孕,实不该处处这样动气。”
这话原是有意提醒顾才人,告诉她锦宝林这样时时躲在暗处哭、却又总能被人碰见,只怕别有缘故。然顾才人不曾多想,复又一叹,只说:“是啊。可难处就在那里,她又如何能轻易释怀?臣妾也只得嘱咐陆充衣平日里多去看看她……”
说话间她四下一扫,忽而又注意到:“咦?今儿个连她也没来,这就怪了。”
徐思婉闻言瞧了一眼,果真如此。妙思宫也就住了三位嫔妃,眼下竟只有楚美人在。
顾才人心里不安,皱眉沉吟了会儿,自顾道:“一会儿散了席,臣妾得去看看她。”
徐思婉即道:“同去吧。”
顾才人一怔:“什么?”
她打量着徐思婉,心下知晓徐思婉与陆氏从前从无走动,觉得怪异。
徐思婉衔笑抿酒,红唇勾出美艳的弧度:“顾才人自去看陆充衣便是。我近来与锦宝林有些走动,就去看看她。”
“原是如此……”顾才人这才了然,转念一想,不忘提醒徐思婉,“婉仪还是谨慎些,锦宝林到底有着身孕,听说还……”她扫了眼不远处,压下羽睫,放轻声音,“听说还与玉妃走动不少。婉仪仔细在她宫里出了事,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