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司米的毛毯有着微不可查的摩擦声,陆廷镇将盖在她腿上的毛毯又仔细往上扯了扯,盖在她心口上。
“别怕,”陆廷镇说,“坏人长寿,微微,你长命百岁,我得长命一百零八岁。”
“一百零八……”章之微嘀咕,“你怎么不讲一百零八将水泊梁山?”
她还陷在朦胧梦中,意外彻底打乱她的计划,忧虑无用,愁思表容。刚从梦意中醒来的章之微很难将表情控制得天衣无缝,只是这些落入陆廷镇眼中,理解成她在为方才梦境忧愁。
陆廷镇屈起手指,轻轻刮蹭章之微柔软脸颊:“微微要和我讲水浒?”
“不要,陆叔叔又逗我,”章之微声音发闷,“你知道我最不爱看这个。”
她病病懒懒的模样,吃过飞机提供的午餐又躺下休息。刚吃饱就睡对肠胃不好,陆廷镇就和她讲一些趣事。
微微,你知道吉隆坡的含义吗?它是“泥泞的河口”。
1857年,有87名华人矿工来到刚巴克河和巴生河的交汇处,他们在这里寻找锡矿,却患上疟疾和其他许多种热带疾病,最终只有17名矿工安然生还……
这里有锡矿,锡矿意味着金钱,也意味着吵闹,暴力,发展。
听到这里,章之微睁开眼睛:“金钱和暴力会划等号吗?”
“你已经成年,”陆廷镇从容地说,“也该知道,世间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是的,”章之微缩在盖毯中,“我知道。”
世间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就像爱和不爱的界限从来都不分明,中间隔着芸芸情侣。深爱到甘愿殉情的爱侣何其少,更多的是不甘寂寞的互相将就,以为互相取暖就是爱情。
在陆廷镇为章之微讲到雪兰莪苏丹为争夺霹雳州的统治权而发生的斗争时,飞机落地。
他们到了。
章之微在逃与不逃之间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向陆廷镇提出:“我想去卫生间。”
“让玉琼陪你,”陆廷镇捏了捏她的肩膀,才松开,“早些回来,我在卫生间门口等你。”
章之微:“……好。”
陆廷镇就站在外面,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保镖,浩浩荡荡一群人,章之微看到就要眼睛发黑。她在卫生间中绝望而安静地等到约定的时间,久到花玉琼小声问她:“微微,你不舒服吗?”
“没有,”章之微说,“谢谢你。”
她离开卫生间,看到推着车子、低着头的清洁工。陆廷镇的保镖拦住对方,不允许她进入。
看到章之微,陆廷镇才示意那些保镖放人。章之微几乎和清洁工的推车擦肩而过,她看到了那上面摆放的许许多多工具,看到那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推车,白色的布料,清洁剂的味道……自由的空气渐渐与她远离,章之微无声叹气。
“……蝴蝶结打得不错,”陆廷镇说,“是微微教你的?”
章之微神思悠悠回转,她看到陆廷镇在看花玉琼裙子上的蝴蝶结,那是章之微母亲教她的一种打结方式,可以打出双层的、漂亮的大蝴蝶结,习惯性地轻轻扯开,就是蝴蝶展翅的模样。
“是微微小姐帮我打的,”花玉琼说,“微微小姐心灵手巧。”
陆廷镇脸上漾起一些笑:“的确心灵手巧。”
只是一个系法复杂的蝴蝶结而已,章之微无精打采地想,怎么陆廷镇也要夸一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