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了一霎,停下动作,终于抬头看他。半晌,她露出一个很寡淡的笑来,带着倦意和不耐。
“对,我只会为了公事见你。不然你以为我平白无故约你出来干什么?为了听你说见到我就想吻我?”
她说着淡淡笑了一声,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神无波地看着他,语气温和得如同在说爱你。
“哦对,六哥不是说过的,最开始也不过因为我长得对胃口。既然这样,以您池总如今的地位,还找不到一个同类复刻版吗?或者,您不介意的话,我亲自帮您找?”
每个吐字温存,而每个字眼本身又都是利刃。
池以蓝不说话,也不动。黑漆漆的眉眼里写满阴郁,盖住满目疮痍,比从前凶起来时的冰冷有过之无不及。
身体的本能让顾平芜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而那颗早已死灰般的心,却于万籁俱静里扬起一点尘坱。
尘埃落定之际,她冷静地回望他,再无所忧惧。
年少时总读心字已成灰,尽管是双关之语,却未必真的懂得如何成灰。
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
尽管血脉、骨体没有一处忘记你,尽管不能够无愧地说我不爱你甚至我不恨你,可曾为你筑下城池的一砖一瓦都早已成了断壁残垣,轻轻一触,便如灰俱碎。
早在六年前的某一日她便已经是一个碎掉的人。此后的每一日都是学着如何将自己一片片拼凑完整。她又怎敢冒着重新粉身碎骨的风险,再容他踏近半步。
拒人千里的姿态有多分明,曾经爱他的心就有多深切。
顾平芜不否认自己爱过他的事实,也不愿回望那个在爱情面前献祭所有自尊的、软弱的自己。
“池以蓝,你又生什么气呢。”
她缓慢地拨开扣住手机的他的手,触到虎口的血痂、指节的厚茧,任凭记忆将她扯回到那个二十岁时满是滑板的地下室,与他、与热爱的一切在一起的最美好的样子。
缅怀地笑了一下,她接着说道:“你该替我高兴,我照你说的那样长大了。现在,我不会再觉得谁值得我放下身段,哪怕是为了你。”
“不用你放下身段。”
池以蓝在长久的沉默后,哑着嗓子打断她。
“以后我来。”
她垂下的睫毛抖了抖,不吭声。
池以蓝看着她玉雪似的侧脸,想抬手碰一碰,却在寸许前僵硬住动作,又落回身侧,贴着裤缝不动。
“你叫我六哥也好,池总也罢。只要能见着你,我怎么都行。”
他说着,露出一个说是笑也勉强的表情,讨饶般地俯身垂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偏偏语气四平八稳,好似谈天气。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