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羁停住步子,有一霎时犹豫着不愿吵醒她,下一息到底还是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一盏小灯放在角落,照出昏黄的光影,她睡得熟了,帘幕低垂着,一室暖香。裴羁慢慢向床前?走去,疑虑如同毒蛇啃咬,让人?片刻也不能安静,慢慢撩起一点帐子,终于看见了苏樱。
长睫毛垂下虚虚的阴影,梦中微微皱着的眉,裴羁伸手抚平,她忽地睁开眼。
有一刹那恍惚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眨眨眼看清楚是他,带着睡意低低唤了声:“哥哥。”
只消这两个字。一切全都?抛却,在无法克制的激情中,弯腰低头,紧紧拥抱住她。
苏樱觉得脸上有些?湿凉,是他衣上沾的雨水吧,弄得薄薄的夏被也湿漉漉的,怪异又陌生的感觉。他紧紧抱着,微凉水湿的唇摸索着,印上她的唇,苏樱偏头躲过:“你身上都?湿了。”
裴羁连忙起身,到这时候才意识到是冰着她了,懊悔自己的大?意,急急甩脱外袍,俯身时便带了歉意:“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微凉的身体贴近了,隔着被子搂住,苏樱低头埋在他胸前?,他摸索着又要来吻,她只是不肯抬头:“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裴羁无奈,只在她发心里亲了一下,她是真的困了,身子软软的,软而粘涩着的语声,让人?心里突然起了异样的欲望,又怕吵得她睡不好,不得不极力忍着,“你睡吧。”
苏樱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他依旧在她头发上到处吻着,怎么?都?不够似的,弄得她有些?痒痒,只是钻在他怀里不肯抬头,半晌,才像困倦之极,微哑着嗓子开口:“方才是谁来了?你去了那么?久。”
嘴唇刚吻到她的额角,裴羁又顿住。她终是问?了,虽然同一个屋檐之下想要瞒她并不容易,但这样风雨之夜,若非留心,又怎么?知道前?院的动静。
疑虑蹿出来翻腾着,让人?怎么?也不能安宁。追究?还是像从前?那样,可以哄骗着自己?在无法决断的纠结中紧紧拥抱着她,她呼吸清浅,透过中衣落在他胸膛上,裴羁终是做出了决断。
若只牵扯自身,不问?也罢,无论她是真是假,只要她肯在他身边就好。但此事?关系朝堂,更有无数人?会受牵连。轻轻抚着她柔软厚密的长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朝中过阵子可能有变故,方才是来商议的。”
苏樱心中一凛,闭着眼只装作半梦半醒的迷糊。所以窦晏平和田午都?是为了此事?来的?是什么?事?,竟把?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串联到了一起?知道不能再问?,隔着被子抱住他,许久,懒懒嗯一声。
拖着悠长散漫的余韵,她仿佛是真的要睡着了,之后?再没有说话,裴羁在复杂难言的情绪中一下下轻吻着,从额头,到脸颊,又道嘴唇:“睡吧,念念。”
诱饵已经抛出,是真是假,他却如此害怕知道答案。在昏暗中睁着眼,听见外面雨声越来越大?,屋檐下滴着水,滴滴答答,急如战鼓。
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如此亲密无间地搂抱着,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能怪谁呢?一切后?果?,都?是他一手造成,便是她作假背刺,他亦无话可说。
苏樱又向他怀里窝了窝,雨后?清寒,唯有他是温暖的所在,在半梦半醒中不由自主靠近着,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一早。
裴羁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苏樱还睡着,眉眼低垂,恬静的睡颜,裴羁轻手轻脚走出去,吩咐叶儿:“我有公事?要出去,上午不回来,待会儿娘子起来了跟她说一声。”
叶儿是她的心腹,必定会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他不在家,她就更能放心给?卢崇信传信吧。假如她是骗他的话。
慢慢走到廊下,叫过张用?:“留神些?,若是卢崇信来了,一定要弄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若是她告诉卢崇信。裴羁沉默着走下台阶,那么?,杀了卢崇信。消息决不能泄露。他会守好她,等此事?已毕,如果?他还能留着性命,他会向她赎罪。
在门外上马,远处一骑踏着雨后?的泥泞飞快地奔到近前?,是窦晏平,是来向苏樱辞行的吧。
一刹那间极想阻止,或者?回头与他一道进去,终于只是逆着窦晏平走过去:“她还没起。”
此去生死难料,他既要赎罪,便该给?她一个单独与所爱之人?告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