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时与来时一样,闲庭信步,犹入无人之境,偏偏巡逻的两队侍卫都不曾发现他。
段无错走了很久,木桶中的小青雁还是一动不动。直到红色长衫中间落入水中的部分越来越重,终于将她搭在身上的部分扯入水中。
木桶里的水已经凉透。
“阿嚏……”
青雁这才回了神,僵僵的身子顿时软绵绵地滑进水中。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有力气了,才从木桶里出来,令丫鬟进来收拾。她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拔步床,钻进被子里。
这一晚,青雁又做了那个噩梦。这一年,她时常做那个梦。也不算梦,分明就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梦里,她看着倒落的喜烛烧起纱帘,她没有将火浇灭。她听着被压在梁木下的姑爷呼救,她没有拉他,而是用颤抖的手将烧着的红盖头扔到他身上。然后她拼命地跑拼命地逃,回头望去,大火将夜色烧得通红一片。
“公主?公主?”
青雁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溪是在喊她。
青雁睁开眼睛,看见闻溪板着脸。
“再不起来,是连午膳也不要用了?”
青雁努力让自己从梦里挣脱出来,弯起眼睛冲闻溪甜甜地笑:“闻溪姐姐,我好像发烧了。”
闻溪将想要训斥的话咽下去,赶忙弯下腰去摸青雁的额头,然后在青雁的额头拍了一下,生气地说:“竟会装病了!”
“哦……那大概是梦里烧糊涂了!”青雁掀开被子坐起来,亲昵地挽住闻溪的胳膊,乖乖地问:“中午吃什么呀?”
“不是吃就是睡……”闻溪甩开青雁的手,转身往外走。她经过墙下的黄梨木方桌,拿起咬了一口的菊粉酥糖糕,回身看向青雁,指责:“吃吃吃,非要吃得塞不下去了才会停嘴!”
小青雁看着那块缺了一块的菊粉酥糖糕,脸上的笑僵在那里。紧接着,她的双颊不由攀上几分不自然的绯红。昨天晚上的事情浮现眼前。她看着立在屏风旁的闻溪,好像眼花产生了幻觉,看见段无错展开双臂朝她走来,弯下腰将长衫搭在她的身上。
哦,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
小青雁正栽歪在床榻上想着昨晚的事儿时,段无错进了宫。
他没有换华服,仍旧是一身单薄的青色僧衣,不然尘杂,更无一丝褶皱。带着斗笠,遮了束起的墨发。远远看去,完全是个出尘的玉质僧人。
他缓步行至宫门前,守卫长刀相叠,阻了去路。
“大胆秃驴,化缘到宫里来了!”
段无错并不怒,甚至因为守卫的话轻笑一声。他伸手抬了抬斗笠,露出他的脸。
两个守卫看清他的面孔,在一瞬间吓白了脸。
两声长刀落地,继而是两人重重跪地之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段无错顺手理了下袖口,继续往里走。
偌大皇宫,所经之地,宫人伏地跪拜,寂言无声。
段无错走得并不快,他到长安殿时,文和帝已经先得了消息,赶紧棉袄一裹,立在门口笑呵呵地望着段无错。待段无错走近,文和帝将放在怀里暖着的暖手炉递给段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