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鸾抬起头时,四野都是一片不真实的黑暗,只有脚下一片不断蔓延的雪原,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陆栖鸾跟着前方那一串深雪里的足印许久了,隐约看见前面有个人,背对着她走远。
“你要去哪儿?”
那个人让她想起冬夜里的月光,清清冷冷地,静默地照着她的路太久了……在她终于慢下步伐回去找他的影子时,却又恰好擦肩而过,让她只能看着他一昧地走向黑暗。
“留下不好吗?”
“……留?你念着的人那么多,到头来又留心了谁?”那人淡淡留下一句并不期待得到回答的话,随后消失在她眼前。
一切都陷入浓酽的黑之后,陆栖鸾蓦然又醒了过来。
……她竟睡着了?
睁开眼时,府里的神医顾老正端着一碗药等她清醒。
“醒了,就快把药喝了。”
记忆回拢,陆栖鸾才想起来,她从城墙下来后,便回了朝中,战事一如她之前布计,城外西秦大军遭反击受降,国危已解,正议事间,她忽然便不省人事。
头痛欲裂,陆栖鸾蓦然想起之前与叶扶摇城头赌命时,曾嗅见他身上带着一种幽然清淡的香,思及他无艺不精,毒术亦然,虽不信他会下毒,却也不得不疑问道:“我中毒了?”
“不算,你只是沾了些许魇香,此香致幻微毒,你又在朝上劳累过度,让药性一时上涌,是以昏过去了。”
只是沾了几分,便有如此重的药性?
陆栖鸾一怔,待汤药入腹,药中苦色让灵台清醒了七分,不禁讷讷问道:“那他……”
“这魇香乃异邦之奇物,据说能让人陷入幻境,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大多不是些好的回忆。先前左相宋睿亦是如此,那些易门的妖人拿这种魇香让他沉沦丧子之痛,此时虽看着康健,内里却已是被药性熬空了”言罢,顾老复又叹道:“身毒在外尚可医,心毒却是无救……这么大的量,此人怕是个疯子。”
……既然只能勾起心底最为恐惧的幻象,为什么要一次次回溯?
陆栖鸾不解,但她知道叶扶摇并不在乎别人如何去解读他的做法,他只不过是想……能把她推得多远,就多远,远到她只能模糊望见他留下的种种恶行劣迹。
——好啊,如你所愿。
眉下冷凝的眼眸渐复三分决绝,陆栖鸾起身,旁侧顾老不悦道:“你甫解了毒,当以休养为上,外面尽是战后之乱,出了这个门,你怕是又要忙去半条命。”
“顾老,世上没有在国难当头时,一国柱石却该安心休养的道理。”
顾老摇了摇头,叹道:“你若是老夫的孙女,早在闺阁里就打断了腿。”
“可惜陆栖鸾先是首辅,后才是女儿。”陆栖鸾笑了笑,披上外衫,甫一出门,恰巧遇见陆池冰入了中庭,见了她出门,连忙快步走来。
“姐,你没事了吗?”
陆池冰面带忧色,抓着陆栖鸾左看右看,随即抱怨道:“明知是恶徒还要去靠近,这事我要原原本本告诉娘。”
陆栖鸾哎哎哎了好几声,道:“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捅到娘那儿去。”
陆池冰冷哼道:“你知道怕就好,我是来取另一半虎符的,你放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