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话音尖锐含怒,传出院门,令来者脚下一顿。
徐思婉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反应,一时心生迟疑,静住神,还是按原先的打算说了下去:“你没事就好,将这香囊丢了便是了。其余的……”她虚弱地缓了口气,慢慢摇头,“我们不如大事化小。若要闹大……香囊是尚服局送来的,明贤仪大可推了不认账,更何况她位份还比我们高、又得圣宠,我们想来讨不到几分公道。”
一字一顿,好似只在与思嫣说道理。
思嫣茫然又惊异:“姐姐在家中分明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何时竟变得这样软弱可欺!”
徐思婉苦笑:“在家里做姑娘时心知有爹娘宠爱,自然无法无天。可如今既入宫闱,哪还能继续那样肆意妄为?况且常言道‘未嫁从父、嫁人从夫’,在家时爹爹盼我活得舒心,我便肆意妄为也是尽孝;如今嫁了人,我想……”她怔了怔,声音愈发透出忍让与凄苦,“陛下必定期盼六宫和睦,我也该顺他的心意才是,大可不必为了一己之私搅得鸡飞狗跳、六宫不宁。”
“姐姐怎么不想想,若就这般被欺死在这深宫里,陛下可会感念半分姐姐的心意么?”徐思嫣贝齿紧咬,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可她总是拗不过思婉的,说罢就叹起气来,退让道:“不过今日端午佳节,上下确是都忙,先不提此事也罢了。那便先着人请皇后娘娘给姐姐指个太医来,别的我们迟些再议?”
徐思婉却又道:“太医也不急,明日吧。”
思嫣愕然:“这怎么等得了?!”
徐思婉缓缓:“宫里都说,年节传太医不吉利。今日又是端午,祈求风调雨顺的日子。爹爹在户部为官数载,你我都清楚风调雨顺于天下万民有多重要,我这点事不打紧的。”
“姐姐莫不是读书读迂腐了……”思嫣脱口而出,觉得荒唐,“彻查不肯、看病也不肯,爹爹若知姐姐在宫中过得这样委屈,只怕宁可自己辞官做个平头百姓,也不会愿意让姐姐进宫了。”
“胡说什么。”徐思婉黛眉轻锁,抬手撑住额头。她借着眩晕等了一等,却仍不见半分回音,不免生出懊恼。
罢了,既用计策,就要做好失策的准备。
她无声一叹,撑起身,轻道:“我回去了。”
说着转过身,果见月门处空荡,半个人影也无。
是莹贵嫔未出手相助还是皇帝不肯前来一时不知,只是此计不成,就不得不另做打算。
徐思婉一壁向外走,一壁脑海中斗转星移地思量,一时不免伤神,眼见院门已近,忽而一阵眩晕来得分外凛冽。
徐思婉忙扶住额头,还是在头脑发沉中禁不住地向前栽去。花晨惊呼:“娘子!”一个箭步上前,却因徐思婉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一时竟扶不住她。
徐思婉心觉不好,在一片黑暗中下意识地伸手撑向地面,然不及撑住,一只有力的手忽而扶来,硬生生把住了她的双肩:“才人?”
眩晕之下,男子沉稳的语声仿佛从云间传来。徐思婉分辨不出,却听到周遭迭起的惊呼:“陛下!”
她的心弦骤然一紧,生生绷住思绪,令自己抓住最后一缕清醒:“陛下……”她有意薄唇翕动而未出声,而后再行一跌,整个身子柔若无骨栽向他的怀里。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稳稳抱住,徐思婉眉目舒展,终于松下一切强撑,任由疲惫与不适席卷而上,将她拖入重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