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莹贵嫔面上一划而过,平淡无波,再度看向徐思婉时才又露出几分笑意:“莹贵嫔所言也不无道理。后宫如今人多了起来,万不可起欺凌之事。徐才人,你且将昨日经过细细说来,让本宫听一听。”
“谢娘娘关怀,其实真的也没什么。”徐思婉含着笑,低一低头,“贵人姐姐差来的人只说她是贵人、臣妾是才人,这是陛下钦定的位份,霜华宫的宫人们自当以她的吩咐为先,不曾说过别的。”
四下里一静,转而闻得莹贵嫔嗤笑:“徐才人觉得明贵人这话在理?”
“娘娘以为不在理么?”徐思婉露出茫然,侧首望向她,满眼恳切,“臣妾的位份确是低于贵人姐姐,这也确是陛下钦定的位份。宫中规矩森严,万事自当以位尊者为先……所以臣妾以为,贵人姐姐所言并无不妥。”
莹贵嫔听得愈发好笑,居高临下地睇着徐思婉,眼中饱含玩味:“本宫听闻才人出身侍郎府,只道才人必定读过不少书,却不曾想把书读死了。”
一旁的明贵人急了起来:“皇后娘娘,不是的,臣妾没说过……”
一直沉默的花晨这会子开了口:“贵人所言,奴婢与贤肃阁一众宫人亲耳所闻,贵人怎好不认呢?”
明贵人噎了声,皇后黛眉微挑,含着不悦舒了口气:“宫中确是规矩森严,当以位尊者为先。可妃嫔身边的宫人除却陛下、本宫与太后,便只有各自宫中的主位妃嫔可以差遣。明贵人你才刚进宫就这样倚仗身份去给徐才人下马威,莫不是当本宫瞎了聋了,无力管这后宫了?”
这一番话说得多有些费了气力,皇后不禁又咳了两声,继而吩咐听琴:“传本宫的旨,昨日替明贵人传这话的宫女不辨是非,不能规劝贵人,打发去暴室服役。至于明贵人——”
她叹一声,苍白的脸色上多有些无奈:“既然行事不知分寸,一时也不宜侍驾。告诉尚寝局撤了她的牌子,再由尚仪局教她规矩去,学好了再说别的。”
“诺。”听琴恭谨福身,明贵人惊住,怔了一瞬,忙要争辩:“皇后娘娘……”
“住口。”皇后神情厉然,明明病容憔悴,竟分毫不失气势。
明贵人被镇住,讪讪闭口。听琴递了个眼色,即有宫人上前,恭请明贵人离开。
被这样的事一叫,殿中原本一团和气的问安也失了气氛,皇后摆摆手就让众人散了。
退出长秋宫又是姐妹两个结伴而行,待走远一些,思嫣终于松了口气:“好吓人,姐姐何不直接告明贵人一状?原也是她理亏的。”
“我知道必会有人追根问底。”徐思婉噙着浅笑,脚下踱得悠闲,“先前后宫算上皇后也就四人,如今一口气进来十七个,换做是我,也会觉得能少一个都是好的。今天的事追问下去,倘若明贵人真理亏,倒霉的便是她;她真无错,倒霉的就是你,旁人横竖不亏,如何能放过这机会?”
“这我明白……”思嫣皱皱眉,“可直接论个明白也没什么差别,倒可少费不少口舌,也省得跪那么久了。”
“是啊,没什么差别,我只是想充个好人罢了。”徐思婉复又笑笑,简单地了了话题,不再与思嫣细说。
其实差别大得很。
就像棋局上有些子一举除掉便可,有些子则可拿来借力。前者自要快刀斩乱麻,如何最能了却后患就要如何来;后者却需更加谨慎,步步铺垫,方能让局面为己所控。
只是这番布局若要详说,未免太过复杂。况且徐思婉心下忧心之事现下也只是猜测,大可不必让思嫣陪她烦心。
是以这场闹剧便姑且了结。明贵人原是新宫嫔中最风光的一个,如今才向皇后问了一次安就备禁了足,连绿头牌也被撤下,顿时变得前路渺茫。
贤肃阁的宫人们为着昨日的事多少对明贵人存了怨气,听闻这般发落都面露喜色,花晨更直言道:“明贵人那样的做派,就该一辈子见不着圣颜才好。”
徐思婉却摇摇头,平淡道:“她总会得宠的。”
只凭着那张脸,明贵人也是有机会的。她也需要明贵人得宠,倒不必宠冠六宫,却大抵需要皇帝心里有这么一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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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夜色降临,这是新妃嫔们开始侍寝的头一晚,六宫静得直有些诡异,人人都在等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