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时与嫣太嫔闻言起身,跟着嬷嬷往里走去,直入寝殿。
正逢佳节,慈安殿肃穆的寝殿比平日多了几分喜气,门内的屏风上贴着皇帝亲笔的福字,绕过屏风,又可看到窗上贴有寓意吉祥的窗花。
太后端坐在茶榻上,一身枣红色的满绣吉服在身,镶满珠翠的凤冠戴在头上,气势慑人。
顾燕时莫名生出两分心虚,不敢多看她,低着头下拜,与嫣太嫔齐道:“太后万安。”
“免了吧。”太后声音淡淡,“你们清晨时就都来磕过头了,这会子又来,有什么事?”
顾燕时一滞,心中微紧。起身间看到御前差来的那位就在两步外立着,心又放了下来。
她正欲答话,嫣太嫔抢先开了口:“太后,这大过年好端端的,陛下突然下了旨,要遣散太贵人们。”
嫣太嫔说及此处顿了顿声,打量太后的神色。
太后语重心长:“这是早晚的事。先帝嫔妃众多,不能都放在宫里。其中还有不少连先帝的面都不曾见过,困在宫中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放出去好好嫁人。”
“太后说的是。”嫣太嫔垂首,“但臣妾……臣妾可是先帝在位时就做了一宫主位的。宫人们不知怎的竟弄错了,硬说臣妾是不久前才尊封的太嫔,不作数。”她说着含起笑,美眸一扫顾燕时,“御前宫人们真是事多人忙,这样的事也能弄错。若论前阵子尊封,那是咱们静太嫔。”
顾燕时一语不发地站在那儿,不吭声。
从御前宫人进来禀话起,太后应就拿定注意了,她们现下说什么都没有分别。
太后神色淡泊,抿了口茶:“论岁数,你比静太嫔年长一些。论性子,你素日争强好胜,哀家也懒得计较。但,嫣太嫔——”
太后的眸光落到嫣太嫔面上,嫣太嫔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今日之事关系重大,你这般在哀家面前颠倒黑白,可是过了。哀家虽长你三十余岁,也还没有老糊涂。前不久封你为太嫔的旨意还在慈安殿里放着,尚不及交到尚宫局记档,你就敢这样来蒙骗哀家了?”
最后一句话里骤然透出严厉。嫣太嫔惊愕交集,惶然跪地:“太后……太后明鉴,前些日子尊封太嫔的是静妹妹,不是臣妾,太后若是……若是记错了,取那旨意来一看便知。”
顾燕时垂眸,觉得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嫣太嫔还没看明白,有些傻。
念头一转,她又觉得也并不是傻。
只是不知苏曜的为人罢了。
苏曜在旁人眼中既是正人君子的模样,又有谁能想得到他会在这种事上胡编乱造呢?
不知他是胡编乱造,更不会想到太后是有意与他一唱一和。
太后神情泰然:“也好,哀家终是岁数大了。”说着一指那御前而来的宦官,“你去书房,将那旨意取来。一会儿离了寿安宫,就将旨意直接送到尚宫局去吧。”
“诺。”那宦官低眉顺眼地往外退,太后面无波澜地看看顾燕时与嫣太嫔:“你们坐。”
顾燕时福一福身,坐去了一旁的绣墩上。嫣太嫔瞟她一眼,径自坐去了与太后一桌之隔的茶榻另一端。
顾燕时抿着唇无声地看她,她下颌仍微微扬着,眉目间颇有几许傲气。
这大约就是宠妃的清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