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今儿人手不够,你也来帮帮我,陪那些人……”她的话在看到随后下来的虞念清时戛然而止,瞳孔微微紧缩,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念清也来了啊,也进去吧。”
同对待钱氏的态度千差万别。
原本她的上门前,还为等会见到虞家的人泛着恶心,现在看见大伯娘有些发绿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要是放在往日,她这位自诩是名门出身的大伯娘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但是最近一年,虞家情况真的不大好,就连三房两个姑娘的婚事都耽搁下来,今天算是虞家改命的一个机会,出不得一点差错,所以王氏才会自乱阵脚。
虞念清跟着钱氏的后面,去拜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紫金色金线绣海云纹常服,头发被梳到脑后,额前带着一抹同色的抹额,抹额上还镶嵌着几颗鹌鹑蛋大的翡翠,被众人拥簇着说话,显得整个人满面红光,真真像坐在锦绣堆里的老太太。
见到钱氏过来,原本拥簇在老夫人身边的熟人纷纷同钱氏打招呼,等看到虞念清时,眼里的笑意更深。
中间有位户部司仓的夫人还在问:“世子夫人现在身体可好些,这些天可是没看见你参加什么宴会,就是想找你说说话都没这个机会。”
虞念清当初被掳走,用的是生了重病的借口谢绝往来,后来跟着梁知舟回京,众人就理所应当以为她不过是找借口跟着夫君一起去前线。
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人不少,说是她过于小家子气,夫君做正事也要眼巴巴跟着,有什么好的。不过说完之后,各位夫人都回去指着一院子的女人,同自己的夫君兑现。人家镇国公世子都没在外面沾花惹草,去了边境都不放心自家夫人,你在金窝窝里呆着还不知福气,搞出这么多女人来。
她倒是不知道京城贵妇在私底下的讨论,眼波横斜看向老夫人,“之前亏了底子,一直养着不怎么出门。今日还是知道老夫人寿辰,特意赶过来参加的,毕竟老夫人从前对我可是好得很。”
知道从前乐平侯府那些事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有点挂不住。
她转念一想,自己是长辈,还能怕一个黄毛丫头不成。她瞬间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年纪也大了,就喜欢看到你们年轻人常过来,日后也要常来才是。”
虞念清低下头去喝茶,当做是没有听见。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缎织云雁纹锦衣,在外面罩了一层云纱,戴了一整套粉色芙蓉式样的头面,将姣好面容中的贵气又往上拔高了些,安静半坐在椅子上时候华贵昳丽,生生和周围人都区别开来,就是站在远处的人都忍不住朝着她望过去。
老夫人气梗,差点没有直接厥过去。
还是王氏见状不对,过来打了圆场。她待会找钱氏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虞念清这丫头性子太倔又不好糊弄,说不准还会坏了事情,便让三房的两姐妹带着虞念清去叙叙旧。
虞晴明不情不愿,但是王氏一个威胁的眼神扫过来,她最终还是沉默了。
从分家之后,虞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前有二伯娘的补贴,她和妹妹只要说上几句好话有用不完的首饰,心里则同样和其他人一样,瞧不起二婶婶。工农士商,二婶婶的出身站在最末等,若不是得了乐平侯府的好处,怎么有机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她自以为高人一等,当初还不明白为什么二伯娘宁死也要从乐平侯府脱离出去。可虞家在银钱上捉襟见肘时,她和妹妹的吃穿用度第一个被削减了。大伯娘给出的理由也很是直白,三房没有儿子,日后还是要靠侄子养老送终,现在提前用些也没什么关系。母亲倒还是护着她们,父亲则像是默认了这点,将自家的资源贡献出来。
今日老夫人寿辰这么重要的宴会,她和妹妹穿的还是去年的衣裳,而她的堂哥堂弟早早就裁剪了新衣,换上了配得上身份的香囊玉坠。
她终于明白了当初二伯娘的做法,被人敲开骨头吸髓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可当初她不正是吸二伯一家的血。
虞晴明眼神复杂,和妹妹一起跟在虞念清的身后,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虞念清见到两个人吞吞吐吐的样子,也没有心情多问,而是沉默地看着虞家的一景一木。她们一家人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曾将这里当做避风港,可最后就是这个被称之为避风港的地方突然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心潮涌动,她面无表情,浑身萦绕着一种阴郁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而就在这个时候,钱氏突然愤怒地朝着远处走来,一把拉过女儿的手,“我们走,这宴会不参加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