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王大臣会上议登基大典的事,内务府起头的十二爷,又被皇帝斥了个狗血淋头。皇帝走后,他正瘫在圈椅半张着嘴,闭着眼睛养神,手一下一下地敲在脑门上。多日不曾剃头,额上已经起了扎手的青茬子。刮着手痒酥酥的,莫名有些舒服。
恭亲王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十二爷忙蹭起来道:“七哥,你给说说,这事怎么办,皇阿玛的大事没完,德胜门前的独龙木才削好,连杠子都还没演起来,这会儿皇贵妃的事又出来了。如今……还要议改元的大事,你听听皇上说的,哦,在丧期,不能过于繁复,可礼部那个题本完完全全就是照着王授文那酸老的意思写的!皇帝又准了,这么搞,您说怎么搞,七哥,我这个内务府的奴才是要等着坐圈子了。”
十二原是个佛爷,性子平得很,管他几个兄弟斗成什么样,他就守着内务府,哪一头斗不占,这会儿能被逼着说出这些话来,可见是累得不轻。但这改朝换代的当头,谁不累呢。
恭亲王跟他一道靠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呆望着对方头顶的青茬子,心里想着怎是这样的不干净。自个头顶也是同样的光景么。
过了良久,十二才开口道:“七哥,我总觉得,今日事没议到皇上的点子上。”
恭亲王叹了口气:“你说对了。”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十二重新开口,声音有些发困:“我现在,就很担心十一哥。七哥你知道吧,乌嘉开始查四川的空饷了。”
恭亲王道:“迟早得事。”
十二看向他:“您不担心十一哥吗?”
恭亲王摁了摁额头:“担心有用?皇帝……压根就没想过赦十一。如今这年头,哪里没有火耗空饷,你内务府没有亏空吗,我看查出来吓死人,皇上是什么人,拿捏你们罢了,至于十一啊……”
“哎……”
他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却没找到合适的话往下说。
“走了欸。”
***
皇帝在南书房看完折子,已近黄昏。
王授文还在坐在书案旁捏笔头,拿捏言辞。皇帝拿着折子本往烛台上敲了一声。
王授王忙从书案前站起来道:“臣在。”
皇帝站起身,后腰上还是疼。他随手把折子甩到一边,伸授绕到后面狠摁了一下,方稍好些。
这才跨出来,走到王授文面前。
“不过是写个片子去问多布托,你给朕捏了半柱香。”
说着,他低头扫了一眼书案,纸上只得两三行。
但那字迹是真熟悉。
皇帝抬了纸挪到灯下看。
“祝允明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