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发出去又过了小半个月,宫中哀伤的气氛淡了些,只是因为都还戴着孝,四处尚存一片肃穆的苍白。
顾清霜挑了个晴好的日子又去了冷宫。安无香已然离宫,她便没再叫上予曜同去,也没让人知会予曜她要去做什么。
于予曜而言,这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早在先帝驾崩的次日她就听闻送入冷宫时便已疯癫的南宫氏听闻帝崩,忽而晕了过去,再醒来时神思便清明过来。冷宫中的几载光阴于她而言都像做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皇帝离世的消息于她而言猝不及防。
她于是日日啜泣,以泪洗面。后来,应是听说如今当了太后的人是顾清霜,她又咒骂起来,据说骂得不堪入耳。
这些话,卫禀原是当个笑话说给顾清霜听的。顾清霜一声冷笑:“还记仇呢?罢了,这几位旧识哀家原也该再去会会。本想着忙过这些日子再说,可她既放不下,便先去瞧瞧吧。”
她就这样又进了冷宫的大门。冷宫之中,不是处处都像安无香先前所住的地方一样干净宽敞的,安无香是得了她和太皇太后的照应,其他的地方大多已破旧不堪。
不过得了照应的,冷宫之中也不止安无香一人,除此之外还有先帝的荣妃和如嫔。
顾清霜便选定了荣妃的住处见她们,地方干净些,瞧着心里舒坦。
冷宫的宫人们知晓太后要来,便先行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顾清霜走进荣妃的院子时,四个人都被宫人押着跪在那儿,依次是荣妃、如嫔、南宫敏……还有一位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瞧出来,是凌贵人。她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她落座在石凳上,看看如嫔,和善地笑了笑:“如太嫔比哀家要年长不少,大可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宁寿宫里已为太嫔安排好了,太嫔一会儿就随哀家过去吧。”
一句话,了结了如太嫔苦熬了数年的冷宫生活。如太嫔蓦地抬头,眼中多有讶异与感激:“太后娘娘……”
顾清霜并无心多理她。
那日她承诺如嫔若能好好熬到皇帝驾崩,便给她好日子过,不过是为了堵她的嘴免得她瞎嚷嚷,真正费心费力地保了如嫔这么多年的是安无香。
如今安无香离宫逍遥去了,她倒觉得再给如嫔一份安稳日子也没什么。
说到底,如嫔也没打过要她命的主意。
但这份恩典,倒让旁边的凌贵人也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希望,她膝行几步上前:“太……太后娘娘……也放臣妾出去吧!臣妾……臣妾熬不下去……”
顾清霜秀眉微凝,带着三分嫌恶睇着她。
她也是有人照应的。当初柳雁的母亲为了让她供出害柳雁的人,用她日后的平安作为交换,她便供出了明嫔。
可凌贵人把柳家视作一份依靠,她又何尝不是?现如今,她才不会让这号人去碍柳雁的眼。况且,就是不提柳雁,凌贵人曾欺辱了多年的旧仆──如今的淑太嫔采双,也是不想见到她的。
“凌贵人素来聒噪。”她挪开视线,不理会凌贵人满眼的期许,“若让你进了宁寿宫,端太妃和淑太嫔怕是都要生哀家的气。你还是好生在冷宫待着吧。”
凌贵人神情一僵:“太后娘娘……”但不待她多说,两名宦官上前,将她堵了嘴就架走了。
凌贵人呜呜咽咽地被押走,顾清霜的眼睛落在了南宫敏面上。
南宫敏一直是被堵着嘴的,两个押着她的宦官半分也不敢将她松开。饶是这样,她满目的愤恨都没减弱半分,那样的凶狠,简直能活吃了人。
顾清霜看着她,看着看着,禁不住一声笑。
荣妃薄唇微抿:“顾氏……你什么都得到了,还想如何?”
顾清霜瞟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袭暗自色的交领襦裙,虽然陈旧,倒也干净。头上簪着一支白玉钗,玉质竟还看着不错,估计是当年带进来的东西。
顾清霜轻笑一声:“荣妃姐姐糊涂了?昔年你们一个两个都想要哀家的命,如今倒问哀家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