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显没和予昭多说什么,若无其事地与他一起回到侧殿看妹妹。妹妹小小的,躺在摇篮里像个小瓷娃娃。
……还是做得不太好看的那种。
他心下一边思量大哥方才说的话,一边又在嫌弃妹妹长得丑。等宫人禀说母妃醒了,他往殿中走去,终是后者占了上风,顾清霜便见他跑过来时一张小脸垮得像遭了雷劈,瓮声瓮气地跟她抱怨:“母妃,为什么妹妹不好看!”
顾清霜嗤地笑出来:“还没长开呢,比起你刚生下来可已经好看多了,过几个月你再看。”
“真的?”予显这才放心,接着便蹬掉鞋子、爬到床上,把皇长子适才所言一五一十地与顾清霜说了。
顾清霜听得拧起眉头,予显一看,也皱眉:“母妃不知道?”
“嗯,母妃不知道。”顾清霜坦言,想了一想,又觉不论是和妃之意还是皇长子自作主张,应该都并非在算计她。
她与和妃相识已久,还是愿意多些信任的。再者,就事论事地说,予昭让予显跟皇帝说的话挑不出错。予显这个年纪,便是话有不妥也叫童言无忌。
皇帝对童言颇是容让。前阵子父子两个说笑起来,不知怎的提起了“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俗话。予显把“太岁”与“太子”记混了,说“太岁会是四弟弟”,皇帝被逗笑,纠正他说那是太子,不是太岁,又问他“予显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吗?”。
予显仰起头,回得很大声:“知道知道!太子就是……父皇死了之后,当皇帝的那个人!”
言及“死”字,在宫中原就颇有忌讳,况且又是这样的话题。在案前作画的顾清霜猛地打了个寒噤,霍然抬起头,却见皇帝笑得开怀,将予显抱到膝头,毫无不悦,反倒教了他一个新词:“予显说得对。但是这不能用‘死’,要说‘驾崩’。”
“哦!”予显乖巧地点一点头,突然红了眼眶,活学活用地说,“二姐姐养的小猫病了,可能要驾崩。”
“……”
皇帝又不得不纠正他,只有皇帝离世才用“驾崩”,小猫用“死”自就可以了。
诸如这般话题,皇帝听了都并无恼怒,他说几句兄弟之间相处不快的话,皇帝更不会觉得他有什么坏心思。
只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同予显说:“按你大哥说的做也无妨,但你要趁母妃在的时候跟你父皇说这话。”
一旦有什么意外,她要能帮他兜着才是。
皇帝在暮色四合时才有到了怀瑾宫来。顾清霜睡了大半日,气色比昨日刚生完孩子时已好了许多。他坐到床边,她就柔柔弱弱地拉住他的衣袖,追问他砒|霜之事。
“宫正司正在审着。”皇帝无声一叹,想了一想,“有一事,朕倒要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事?”
“你身边那个卫禀,闹出是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萧致眉心轻轻蹙着,“上次便是他办了糊涂事,这回又是经过他手的东西,你可还信得过他?”
“臣妾信得过。”顾清霜点一点头,神色中没什么波澜,“上次是他的不是,但那是为着阿诗。这回……虽说他必有疏漏之处,但当时殿中那般忙乱,又是有人存心算计,他再小心怕也难以防住。皇上若是生气,赏他一顿板子也就是了,千万别伤得狠了。臣妾已失了家人,只剩阿诗这么一个妹妹还算贴心,不能让阿诗难过。”
得凡她提起故去的家人,他总会有些动容。
长叹着又点了点头,萧致道:“朕会告诉宫正司。”
顾清霜打量着他的神情,眸中不解浮现:“皇上何故专门提起他来?可是宫正司觉得他格外可疑,想审又不敢贸然动手?”
“是。”萧致颔首,“他咬定那参汤一直都是你思雅殿的宫人盯着,唯有荣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浅溪接过一把。宫正司若不动他,便要动浅溪。你们位份都不低,他们两个也都受重用,宫正司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