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霜蹙一蹙眉,笔下继续抄着,口中扬音:“卫禀。”
卫禀旋即打了帘进来,躬身:“娘子。”
顾清霜:“外头是谁?”
卫禀略作思忖,即刻回话:“是小良子和白蕊。”
顾清霜淡淡地嗯了声:“小良子妄议太后与皇上,杖三十;白蕊恶言诋毁敏妃娘娘,也杖三十。押去宫门外打。”
这“押去宫门外”指的是岁朝宫的大门外,一条人来人往的宽敞宫道。
卫禀不禁缩了脖子,有些迟疑:“娘子,闹这么大……”
不必顾清霜开口,立在旁边研墨的阿诗先一步横了他一眼:“娘子心里有数,你去就是了。”
卫禀略微一怔,好似也品出了些意味,不再多言,依言退出去照办。
顾清霜所住的撷秀阁离岁朝宫宫门并不太远,不多时,压抑的哭叫声告饶声就响了起来。顾清霜不做理会,执笔抄经的手反而更稳,阿诗也仿若未闻,安安静静地给她添茶:“明日迁宫去芳信宫,这二人是否就不带了?”
顾清霜应说:“带着。不止带着,还必要让敏妃知道他们两个伤得厉害。若她差人来给他们嘘寒问暖,你们都别拦着。”
阿诗听得心惊:“姐姐……”
“我知道你怕什么。”顾清霜终于搁下了笔,抬眸看她。
她无非是怕这样会给敏妃可乘之机,让敏妃收买了她身边的人,出手害她。
可现下于她而言,这并不是紧要事,至少不是最紧要的事。宫里阴谋暗害的事太多,没必要着意去害怕哪一个人,那是自己吓唬自己。
她吁了口气,将眼前抄好的佛经一张张理好,交给阿诗一并收起来:“别处我管不着,但咱们身边,我要上上下下都看明白。”
阿诗接过佛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为皇命是尊。皇上说我是如国旧人,我便是如国旧人;皇上说敏妃是我表姐,她便是我表姐。”
轻叹一声,她摇摇头:“方才那些话,她们当是打敏妃的脸么?”
不,那些话从她身边的人口中说出来,是在打九五之尊的脸。
芳信宫中,喧闹之后,自是一夜春光旖旎。这一夜,两个人都已等了太久,近前侍奉的宫人们无不心里有数,退得远远的,不敢搅扰半分。
直至天明时分,皇帝才因要上朝不得不离去。敏妃将他送至殿门口,他回过身,攥一攥她的手:“回去再多睡一会儿。朕下了朝不免还有事要议,晚上来陪你用膳。”
敏妃垂首含笑,温柔里含着羞赧:“好。”
而后她便这样立在门口,目光盈盈地目送皇帝离开。圣驾在宫门口处上了御辇,很快就瞧不见影子了。身边的大宫女思兰上前劝道:“娘娘,这里冷,快些进去吧。”
敏妃点点头,转身回寝殿去。思兰示意旁人不必跟着,独自随着她,压音又道:“再过一会儿,顾贤仪便要迁过来了。碧玉阁那边皆已收拾妥当,娘娘放心。”
敏妃轻应了声“好”,思兰接着道:“倒还有一事,奴婢想着该禀娘娘一声。”
敏妃偏头:“什么?”
思兰束手欠身:“听闻顾贤仪昨日狠罚了两个宫人。一个是在娘娘封号之事上嚼舌根,语中言及太后与皇上。另一个……说是对娘娘不恭敬,说话难听得很。顾贤仪为此发了好大的火,一人杖了三十,还是押到岁朝宫门外打的。奴婢听那边的宫人议论说,那个宫女嫌丢人,回了房就寻死觅活,倒是让同屋的拦了下来。”
说完,思兰抬了抬头:“娘娘,您说她这是……这是做给谁看呢?”
“也未必有什么做给谁看。”敏妃步入寝殿,行至贵妃榻边落座,“她也刚回宫来,原就是要立威的。又碰上我得封、她要迁来与我同住,为着之前那些她自己心知肚明的事,也得提防身边的人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