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几个月前。
狭小的卧室内,一个身影正坐在写字台前,奋笔疾书。
明明是白天,窗帘也拉得紧紧,紧闭的卧室门外,传来护工微弱的鼾声。
这是父母专门为了照顾他而请的护工,不过工作总是不太上心,总会在工作的时间打瞌睡。但他不在乎,他很清楚,自己没病。
真要说有病的话,他父母的病可能还严重些——父亲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还要天天背着工具箱跑来跑去,肩膀又开始发炎;母亲本来就有高血压,最近因为他的事,更是急得寝食难安,老是犯头晕,搞得他很过意不去。
不过还好——李梦海默默想到,都快结束了。
他父母是固执的人,认定的事不会改;他则是个拧巴的人,明明知道只要下定决心脱离这个家,就还有活命的机会,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就这么一直拖到现在,仅有的一点生机,也生生被自己拖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自己留下的钱也足够支撑他们的生活。就这样吧,都是生养他的人,他还能怎么办呢?
默默叹了口气,李梦海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纸张上,定下心神,继续在上面写写画画。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这很难称之为“书写”,因为他写下的,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如同蚯蚓般的文字;李梦海却写得很认真,每落一笔都要思考半天,仿佛是在写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而就在他的对面,写字台的另一侧,这会儿正摆着另一张纸。
诡异的是,那纸上还竖着一支笔。
那笔正动来动去,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李梦海的对面,和他一同书写似的。
相比起李梦海,那个隐形人书写的速度甚至更快些。笔尖在纸张上流畅地移动,很快就留下整行整行的古怪文字。没过多久,整张纸就已被写满。
最后一字写完的刹那,竖着的笔终于轻轻侧倒下来。紧跟着,那纸被凭空拿起,直直递到了李梦海的面前。
李梦海接过,认真看了看,轻轻笑起来。
“谢谢你。”他在心里说着,目光看向自己的对面,就像是那里正站着什么人一般,“我这里还有一点没写完,你能帮我吗?”
对面依旧静悄悄的,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李梦海跟前那张写了一半的纸却突然飘了起来,稳稳地飘到写字台的另一侧,下一秒,那支笔又立了起来,开始飞快地在纸张上滑动。
李梦海在意识里夸了句真乖,跟着便拉开自己面前的抽屉,里面已经塞了一沓同样写满奇怪文字的纸;他将那些纸拿出来,按照早就定好的顺序重新理了一遍,理好的同时,正好最后一张也写完了,纸张被看不见的手托举着,再次稳稳落在他的面前,同样落下的还有一支笔,笔的一端在他面前摇来晃去的,像是小动物晃动的尾巴。
李梦海再次笑了下,小声说了句别闹,便将那支笔压了下去。又拿起对方送来的那张纸,仔细检查了遍,小心夹进了纸堆里,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再看向桌边,被他拍下去的那支笔又在乱动了。那透明人似是觉得无聊,这会儿正拿着笔,在白纸上胡乱画着小花和小心心。
见李梦海看过来,笔尖微微一顿,随即又迅速动起来,在纸上画出了一个问号,又将纸举到了李梦海面前。
“嗯嗯,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是还有一封信要写,但这会儿不急。”李梦海在心里道。
于是浮在空中的画纸上下晃动起来,一下一下的,莫名给人一种正在点头的既视感。
李梦海被这动作逗得笑了下,嘴角渐渐沉了下去。
他盯着那团空气,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留恋无比的东西,过了良久,方下定决心般收回目光。
“小山。”他对着那团空气轻轻叫到,拉开椅子坐下来,“你能凑近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