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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卿让十三扶自己坐起,靠在墙壁上,咳嗽两声,脸颊泛起微红,笑道:“见笑了。”
青年抬眸看着他,一双眼倒是纯黑有神:“元帅以病体支撑天下大局,实乃当之无愧的英雄。”
“过誉了。”唐卿平静道,“既然楚将军派你来报信,详细地说,战况如何了?”
那青年语速适中、言辞清晰,只说八月二十九,三军决战玲珑城,遭遇徐傲顽强抵抗。苦战十日有余,终是大获全胜。俘虏四万,歼敌十万,溃逃四五万,徐傲自刎而死。如今君和大胥均已派兵直入流浔境内,占领其全境指日可待。
唐卿听完,并未有太多意外或喜色,反倒微微蹙眉:“俘虏四万,却死了十万。虽是恶战,也死得太多了。”
那青年鞠躬道:“元帅宅心仁厚。另外,将军让我转告,徐傲双目已盲,是幼时被母亲刺伤,据说只因为父亲不喜欢他,母亲亦有些疯疯癫癫。”
唐卿极难得地神色一震,十三亦猛然挑眉。
唐卿沉默了片刻,才道:“所以,他看不见天下,却想要拥有天下?何其悲壮,何其执拗!多谢你家将军,让我想通了,为何徐傲如此偏执!不惜玉石俱焚,用兵又如此冒进,搅得天下大乱。原来他是不甘,不甘罢了。”
“所以……”青年沉声道,“元帅此刻虽双腿不能行,却也不能放弃踏遍天下河山的念头。”
唐卿这才抬眸重新看他,微笑道:“你家将军呢?”
青年恭敬道:“领兵攻打流浔了。他派我来,还要问一问元帅,是否已猜出当日的关窍?”
唐卿微微一笑:“如此,你便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你家将军,和夫人。”
青年看了他一眼,答:“是。”
“卿如是推断:楚余心既成蛮族将领,只有三个可能:威逼利诱、屈打成奴,抑或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了楚元帅。楚元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又已家破人亡了无牵挂,前两种均无可能。那只可能是第三种。
“这手段,也不难猜。恰巧我弟弟看了些医书,其中一本上记载,流浔境内盛产五色草,其叶若鳞,其花似蛇。入药可令人心志迷失,似梦似痴。长期服食令人痴傻愚钝……其他的,让你家将军自己翻医书吧。”
话音刚落,十三先开口了:“何时?”
唐卿微笑:“我无聊时翻了翻。”
十三默然退下。他这才想起自家哥哥自幼读书便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他问得很多余。
大胥青年一拱手:“多谢元帅赐教。末将告辞了。”转身欲走,唐卿却道:“且慢。”那人止步回望,唐卿看向十三:“这是楚将军军中刀法最好的人,你不跟他比试一番吗?”
十三眼睛一亮,不等那人说话,已拔剑拱手:“请赐教。”
那人一愣,忽然往后跃出两步,哈哈大笑道:“元帅双目洞若观火,勿要再戏弄千洐。我这便跟你赔不是。”他的手在面上一抹,露出俊朗一张脸,不正是楚千洐。
十三骤然嘴角上翘,唐卿亦是莞尔。步千洐扬声道:“月儿进来。”随即快步走到唐卿床旁,握住他的手,关切道:“你怎病得如此厉害?”
十三神色一暗,唐卿却一脸平静:“迟早有这一日。”
楚千洐此次与他联手对付流浔,虽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但也暗暗存了一较高下的跃跃之情。乔装而来,也是战胜后实在身心大悦,存了戏谑唐卿的心思。如今见他以瘫痪残躯,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更是知微见著洞悉一切玄机,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这唐卿,当之无愧天下第一名将。
他一握着唐卿的手,源源不断的醇厚真气,从他掌中渡过去。唐卿苦笑:“勿要再浪费你的真气,无用的。”
楚千洐却卖关子:“这你就不懂了。”话语间,破月已走了进来。只见她也是一身黑衣,只不过娇艳婀娜难掩。她原本脸上带笑,看到唐卿的模样,笑意一滞,明显一副准备寒暄,却又被他的惨状生生堵住的样子。
“颜破月,别来无恙?”唐卿微笑看着她。破月点头,忽然说:“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