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紧盯向皇帝。
其实皇帝适才的沉默已令她不安,她自己心里本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她能博得到他的痴迷,却博不到他的信任。
因为他不会信任任何人。
若他肯去信任,秦家也就不会那样没了。
所以在他和她之间始终悬着一把刀,若不触及底线,那把刀就永远不会落下。哪怕她的身份有可能不清楚,只消他没往秦家身上想,他就也不在乎。
可卫川,恐怕始终是他们之间的一根刺。她先前的安排将那根刺拔除了,并不意味着那根刺就不会再扎回来。
现下她就看得出,他在意了。
却见他沉了沉,并未看皇后,也未看她,只说:“传刑部的人来验。”
可见他还是信不过皇后的。
徐思婉的心弦却并未因此放松,因为皇后也并没有什么慌张,颔首温言:“也好,刑部诸位大人当是比宫正司更可靠些。”
徐思婉几是立时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自知那些信不是自己写的,如今的卫川……理当也不会如此大意。可字迹实在太像,一旦刑部验过,又没看出端倪,她便百口莫辩。
她不禁心乱如麻,脑中下意识地思索起了皇后是从何处得了她的字迹,却久久没有思路。
忽而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念间,她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一桩旧事。
那时她尚未进冷宫,太后病重,阖宫都为太后抄经祈福。她曾在某一日去供经时发觉经卷少了一些,问了佛堂的人,说是被皇后取了去,有些可供太后闲来无事时翻看,有些便拿去焚了。
当时这只是一桩小事,不仅她没有留意,与她一同在佛堂的恪贵妃也不曾多心。
现如今,追究这些也没有用了。
至于卫川的字迹,他曾是在朝为官的人,从前读书时亦不免要写许多文字,想拿到些有用的东西并不困难。
倒是辛苦了皇后,竟蛰伏这么久,用四五载的工夫来安排这么一个大局。
可真是有志者事竟成。
徐思婉心下揶揄。一时想不到很好的脱身办法,只得先硬撑着,不显出分毫心虚,安然静等刑部的人来。
良久的安寂之后,皇帝终于看向她,带着宽慰道出一句:“阿婉,朕信得过你。”
她侧首望过去,望着他含起深情、含起笑意,但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许久,他眼底那几许疑色仍旧没有散去。
他果然还是信不过她的,那句“朕信得过你”,与其说是宽慰她,倒不如说是他在宽慰自己。
徐思婉长声一喟,脸色便也冷了下去,不再看他,声音不轻不重地道:“臣妾心中无愧,谁来查验臣妾也不怕。但陛下这般,再说什么信得过也都是虚言了,倒让臣妾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