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记得,去年去行宫时没再着人去送过阿胶。
她一时茫然,视线再度落在徐思婉面上,看着徐思婉气定神闲的模样,一些不大确信的猜测开始在她心中漫开。
可那猜测太不切实际。现下的这件事,毕竟不是小孩子偷了点东西那么简单,而是宫中争斗。她于是久久不敢贸然开口,直至徐思婉蹙起黛眉,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见她点头暗示,徐思嫣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松了气:“去年我……没给姐姐送过阿胶,繁锦宫有档可查。再有……我那时是否取过阿胶,尚食局也是有档的。”
“竟是这样?”徐思婉面露诧异,心下却一松。
今天这场戏不得不唱,但她还真怕唱得过了头,以致思嫣乱了阵脚,直接在皇帝面前认罪。
现下看来,她们姐妹间倒还有点默契。
她便得以自顾演下去,露出忧色,双目盈盈望向皇帝:“若是如此……事情过去已久,倒难已查证背后是谁了。”
“且先验一验那阿胶再说。”皇帝眉宇深皱,“也或许只是你小厨房有什么人对楚良使有怨,亦或误以为那阿胶是你要用的,便只在那一碗里动了手脚而已。你莫要吓唬自己。”
“也好。”徐思婉颔首应允。思嫣牙关紧咬,勉强缓了口气,上前两步,俯身下拜:“陛下,事情查明之前,臣妾自请禁足。”
“不必。”皇帝道,徐思婉亦有些意外,审视着她,幽幽道:“阖宫皆知你不会害我,你大可不必以这样的法子避嫌。”
徐思嫣摇头:“正因阖宫皆知,我才更要避嫌。这是大事,姐姐如今协理六宫,万不能让旁人觉得姐姐存着私心,就连在关乎皇嗣的事上也能对亲妹妹网开一面。”
这话落在徐思婉耳中,她自知只是说辞,至于思嫣心底究竟怎么想的,还需私下里去问。
皇帝却显然神情一松,在他眼中,徐思婉的名声当然比徐思嫣禁足几日要紧。
他便颔首:“就按贵嫔说的办吧。”
“陛下……”徐思婉想劝,思嫣再行下拜:“臣妾告退。”
皇帝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告退。徐思婉打量她两眼,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吩咐樱桃:“先去将良使没用完的阿胶尽数取来吧。”
樱桃福身而去,只消片刻,就将东西取了来。那一匣阿胶分量极重,即便楚舒月已用了半年,也还剩下一大半。樱桃将它尽数交给王敬忠,接下来自有御前宫人前去查验,不必霜华宫再多费心。
次日天明,王敬忠就将查验的结果呈到了徐思婉跟前,那方匣子里每一块阿胶都是添了东西的,也的确都是寒凉之物,只是分量极微,需经年累月地食用才有效果。至于楚舒月用的那一块为何剂量格外大,一时还不得而知。
徐思婉闻言未作置评,只含着几分惑色,探问王敬忠:“繁锦宫与尚食局的档,公公可查过了?”
王敬忠道:“查过了。一如悦贵嫔娘娘所言,那阿胶并非是她所赠。去行宫那会儿……她已有半载不曾去取过阿胶了。下奴还往前多查了半年,繁锦宫中取去的,与素日所用的量都对得上,剩不下那样整整一匣。”
“这就奇了。”徐思婉淡声,“本宫那时刚出冷宫,宫里泰半的新宫嫔都不知道本宫的事,会是谁这样急不可耐,竟还能借用本宫与悦贵嫔之间的走动做这种事。”
“贵妃娘娘。”王敬忠低下头,意有所指道,“这事……陛下心里已有数了。只是近来朝中对娘娘议论不断,陛下为着娘娘考虑,也不得不多些容让。陛下的意思是……”
他说着睇了眼左右,徐思婉会意,挥手让宫人们都退出去。
王敬忠上前两步,再续言时将声音压得极低:“陛下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的身子已是这样了,宫权又已在您的手里,想来不会再出这样的事。阿胶一事已脱了太久,现下想追查那日送阿胶的宫人是谁已如大海捞针,不如就含糊过去。”
果然。
徐思婉心下生笑,他果然不必她多言,也会自然而然地往皇后身上想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但面上,她只一喟:“也只能这样了。劳烦公公去回陛下,让他莫要与皇后娘娘动气,没的再节外生枝,传到朝堂上又要遭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