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得舒心,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本宫心中有数了。”说罢偏了偏头,吩咐听琴,“前两日太后新赏的那只七色琉璃香炉,你去取来,本宫送给倩婉仪了。”
听琴领命福身应诺,徐思婉忙道:“臣妾只动动嘴皮子,当不起这样的厚赏。”
“客气什么,拿去用便是了。”皇后衔着笑,“这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能博人欢心便是最好的。等来日你得封做了贵嫔、成了一宫主位,本宫还要好好贺你呢。”
徐思婉便不再推辞,再行一福:“谢娘娘。”
。
如此又过两日,便闻皇帝下旨,追封为从四品嫔。
旨意中绝口未提她自尽的重罪,只说是病故,因而也更没有祸及家人。六宫皆传,这是太后看在皇次子的面子上劝了皇帝的缘故。
宫中众人因此又是一阵唏嘘,闲来无事时总爱聚在一起聊上一聊。徐思婉也没有落于人后,喊上思嫣和莹贵嫔一道去吴充华宫中喝茶,吴充华喟叹:“区区一个嫔位,原该是她生了孩子就能得着的。如今死了才追封到这样的位份上,却还是沾了孩子的光才得着的,宫中的女人啊……”
她苦笑摇头:“真是最尊贵的,也是最不值钱的。”
徐思婉闻言忙劝:“娘娘切莫这样想。锦嫔落得这样的下场,三分是人情凉薄,七分是咎由自取。娘娘膝下的两位公主都乖巧懂事,太后与陛下都心里有数,断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思嫣也点头附和:“是。这天底下总是有恶人的,总不能因恶人下场凄凉,就慨叹人人都凄凉。娘娘素来不沾染是非,大可不必为这样的糊涂人物伤其类。”
苏欢颜在旁也跟着劝了两句,道理与思婉思嫣别无二致。莹贵嫔却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听完只摆摆手:“书读得多讲道理就是细,一句话七八个成语往外蹦。我啊没你们那么多词儿,只有个糙理,说来给充华姐姐解解闷。”
说着她语中一顿,也不问吴充华究竟想不想听,就自顾说了下去:“这什么嫔位、妃位,乃至贵妃、皇后,只消是追封的,要我说都不值钱,只让生者图个心里安稳罢了。棺材板一盖、墓门一关,自己还知道什么呀?随葬品再丰厚也是白瞎。”
“所以呢,还是在世时的位份最紧要了。”她一边说,一边用一双笑眼打量起吴充华来,“充华姐姐也才二十出头,这就已是从三品充华了。再加上还有两位公主,只消姐姐别犯糊涂惹出什么大错,宫里就没人敢怠慢姐姐,连陛下和太后也得给姐姐留三分面子。姐姐这辈子活一天就能享一天福,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可比锦嫔痛快到不知哪里去了!为着锦嫔的事如此哀愁,我看是大可不必。”
她这话说得太直,以致几人一时间都神色复杂。但私下想想,却又都要承认她这道理不虚。
后宫妃嫔以出身高贵者居多,谁也不会这样将钱财、用度挂在嘴边,显得庸俗。可她们这些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官家小姐,又有几人能真不在意这些俗物呢?莹贵嫔这话听着虽不如流,却真能开解许多人。
吴充华指着她笑:“从前不相熟时真不知你这张嘴是这样。这好好的哀思气氛,让你搅了个干净。”
“锦嫔有什么可值得哀思的?”莹贵嫔美眸翻了一记白眼,“去年为着她的缘故,咱可险些就要悼念倩婉仪去了。我这人心眼小,也不知那么多道理,只会分个远近亲疏,但凡害过自己人的,我就对她没什么好心,她便是死了我也只会拍手叫好。今天来充华姐姐这儿也不过凑个趣听个热闹,姐姐若要当真哀悼她,我可走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吴充华失笑,忙唤她:“别走别走,咱们不提她了就是。本身也没什么情分,不值得惹你生气。”
徐思婉离席直接拉住她的手,笑说:“原是劝充华姐姐放宽心,你倒将自己说急了?别气别气,我还想看姐姐的新排的舞呢!”
“你——”莹贵嫔蓦然瞪眼,“谁许你提这个的!”
吴充华双眸一亮:“怨不得近来不见你有什么动静,原是忙着呢?”
苏欢颜衔笑应和:“素闻贵嫔娘娘的舞极美,咱们却都还没见过。若今日得幸一见,也算一大幸事。”
随着这句话,在座几人就七嘴八舌地捧起了她来。连两个小公主都起了兴致,跑上前抓住莹贵嫔飘逸的广袖,眼巴巴地仰起头:“贵嫔娘娘会跳舞?我要看我要看!”
莹贵嫔敌不过这样的热情,终是妥协了,就命榴花去传了几个乐师来,另又备了剑。
几人这才知道,莹贵嫔新排的舞竟是剑舞。剑舞难学却极其惊艳,若由女子舞来,娇柔与凌厉并济,莹贵嫔又生得美,直让人挪不开眼。
是以毫不出所料的,这舞在几日后就入了帝王的眼。
彼时锦嫔头七刚过,皇帝虽对她没什么情分,却因太后的叮嘱去看了看皇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