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二人各去沐浴更衣,而后就躺到了床上。因时辰尚早,他们都无睡意,徐思婉便慵懒地伏在他胸口处,寻些有的没的来说,前后的话题之间往往也不挨着,最像家人说话时该有的样子,想起什么就讲什么。
他多数时候都只安静地听,偶尔搭两句话,亦或给她也讲一两桩趣事。天色再晚一些,宫人们退出卧房,烛火熄灭大半,只留两盏氤氲出暧昧的光线,他们就不约而同地起了兴致。
她一声低笑,环住他的脖颈。
经了大半载的相处,她对他愈发熟悉,察言观色之下也愈发清楚他喜欢她有怎样的反应,于是她一颦一笑都做得恰到好处。在合适的时候,她亦会直视他的眼睛,美目含羞之下既显得柔情蜜意。
这般的一夜他们自然都享受其中,这是她在宫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真正的欢愉。
翌日他还是起得很早。她知他起了,自己却疲累得全然睁不开眼,索性翻了个身就又睡去。他好似有所察觉,低笑着俯身,在她侧颊上吻了一吻才起身离开。
徐思婉自顾又睡了许久,到了日上三竿才终于起身。花晨领着人进来服侍她盥洗,她张口一说话,才发觉自己嗓音哑了。
徐思婉双颊骤红,垂眸闭口不再多语。唐榆无声地低下眼睛,安静地退出卧房,过了半晌又折回来。
彼时徐思婉正坐在妆台前,抬眼看去,他手中多了一方托盘,盘中只一茶盏。她并无晨起饮茶的习惯,但他还是走到她身边,将茶盏放在了妆台上。
“润喉的茶。”他轻道,徐思婉抿一抿唇:“多谢。”
这两个字也说得字字沙哑,她说完就不再作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而后的一上午,她饮了不知多少盏润喉的清茶,晌午再睡一觉,下午嗓中的不适可算缓解了大半。
再至入夜时分,张庆忽而疾步进屋,抬眸扫了眼见面前都是近前服侍的几个,才上前道:“娘子,含元殿的宫宴刚散,听闻陛下发了大火。不及宴席散去就走了。”
“怎么?”徐思婉读著书一怔,放下书想了想,眸光微凝,“今日是与番邦使节的宴席……还是为着若莫尔的事?”
“正是。”张庆躬身,“听闻这回前来的使节比去年还要嚣张一些,在宫宴上多有不敬之举,又是张罗着群臣饮酒,又是叫嚷宫人要求加菜,大有喧宾夺主之意。鸿胪寺劝了几番,他们也未见收敛,武将们先行怒了,说了几句不好听的,陛下就离了席。”
“这可是件大事。”徐思婉微微屏息,“你们盯着点紫宸殿的动静,若再有什么,及时来告诉我。”
“诺。”张庆颔首,又言,“玉妃娘娘那边的情形,想来娘子也想知道。”
“自然。”徐思婉勾笑,“鸿胪寺为着若莫尔的事忙了大半载,如今还是闹成这样,玉妃只怕是要头疼的。不过么,有的时候就会是这样事与愿违,她也该心里有数。”
而于玉妃而言事与愿违的,只怕还不止若莫尔一事。
当晚,楚舒月至紫宸殿求见,原有邀宠之意,皇帝却没见她,转而翻了莹贵嫔的牌子。
到了次日天明,宫宴上的不快已传遍皇宫,整个宫中都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氛。徐思婉只做不知,既不去紫宸殿,也不主动开口说不去灯会也罢,于是到了下午他还是如约来了。
他穿了一袭并不惹眼的银灰色常服,面若冠玉,好似一位书香门第的贵公子。她打扮得也比平日清素许多,只是那抹妩媚犹在,伴在他身边,正衬那句郎才女貌。
她就这样欢欢喜喜地随他出了宫门,二人登上马车坐稳,马车旋即向皇城门外隆隆驶去。随行的宫女宦官虽然不少,但也都换了常服,随在马车两侧的样子只像大户人家出游,若不细看,寻不到多少皇家的迹象。
京城之中,集市分为两处,一为东市、一为西市,过年时的灯会在两边都有,只不过头些日子都是东市热闹一些,唯有上元那天,因氛围格外热烈,两边才都会办得隆重。
齐轩便命马车直接往东市去,他们离宫时是下午,到东市正值夕阳渐落之时,满集市的花灯刚刚陆续亮起,星星点点地在摊位上铺开,似要与天边夕阳争辉。
徐思婉与他漫步街头,始终都是一副欢欣的样子。其实这般与天子同游也确是开心的,因是微服出巡,规矩礼数都更松散些,他又有心哄她且出手阔绰,许多时候只要她夸一句哪盏灯,他就会示意宫人买下,这样毫无顾忌的买东西谁会不喜欢?
待得天色尽黑,花灯的光彩就显得更耀眼了些。集市一角还有灯火不时窜起,徐思婉仰头张望着,露出明媚的笑意。
忽有一瞬,她好似突然动情,伸手扑住他的臂膀,唤了一声:“夫君。”
他不由一怔,旋即低眼看过来,眼底含笑:“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