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榆沉吟半晌:“我适才在想,是谁嚼舌根其实倒不妨事,症结所在还是小公爷这个人。阻拦娘子车驾的事他已然做过,宫中人人都知他对娘子有情。这话柄就像把刀,只消他还在,刀就一直悬在娘子头上,不知哪一日会落下来。”
他这话里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月夕听得打了个寒噤,试探道:“可是……总不能为着这个……杀小公爷灭口吧?”
“自然不能。”唐榆笑一声,顿了顿,正色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如此,若能给小公爷寻一门亲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若有了妻室、有了孩子,少时的一些过往总会变得不值一提,流言也就闹不厉害了。”
“这倒是个办法。”花晨点点头,“不若正好借着太后提起的契机,娘子顺水推舟地对这事热心一些,帮小公爷推举些才德兼备的贵女?这样一则成了事可免去后患,二则推举之间娘子也摆明了态度,可堵那些人的嘴。”
徐思婉柔声笑笑,却摇头:“他的事,我原也有些打算。眼下这般……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若实在不成,你们这法子倒也可以。可若是过得去,我还是想依自己的法子办。”
“娘子心思缜密,若有打算自是最好的。”花晨听她这样说就松了口气,徐思婉不想再多言这些烦心事,遂懒懒地扯了个哈欠:“我要睡一睡。你们将那些剩下的福字拿去,给四妹妹、莹贵嫔、吴充华、苏徽娥都送些,皇后娘娘那里也记得奉上两张。晚上既有宫宴又还要守岁,若是无事,谁也别来叫我。”
“诺。”三人不禁一哂,唐榆就送那些福字了,只留下花晨月夕侍奉她就寝。
这一觉徐思婉睡得昏沉,睡梦之中,心里很乱。许多旧事都在心头扰着她,让她直后悔自己认识卫川。
报仇的那些念头,她到底不是从三岁起就有的。三岁的孩子还太小,知道害怕、也会不安,却不知世上还有复仇这条路可走。
而她又在太早的时候就结识了卫川,那时复仇之心尚未萌芽,相伴之下便总有些情分是真的。后来她生出了那样的心,对他也有了利用之意,却也总有愧疚并生,时时觉得自己对不住他。
再睁眼时,周围已天色昏暗。徐思婉翻了个身,平躺在那里,一双美眸直勾勾地望着幔帐顶子。她将手搭在额头上,久久沉吟不言,直至花晨推门而入,立在床幔外轻道:“娘子……该起了,若再不起,怕是要误了宫宴的时辰。”
“嗯,醒了。”徐思婉道。说罢就坐起身,花晨边扶她边禀话:“福字都按娘子的意思送去了,皇后娘娘、吴充华娘娘与苏徽娥都回了一张,但莹贵嫔娘娘说自己的字不好看,便不肯写,就着人送了条珍珠手链来。奴婢瞧了瞧,成色极好。”
徐思婉笑了声:“那今晚就戴。”
正好今晚依着大魏过年的规矩,女儿家尽要穿大红赴宴,多一缕莹白在手腕上,必会衬得好看。
花晨又轻道:“锦宝林那边,适才遭了陛下训斥。”
徐思婉一怔:“还坐着月子呢,怎的就挨了训斥?”
“说是锦宝林思子心切。”花晨垂眸,“借着今日是除夕,她托方才人求到了御前去,说是想见皇次子一面。陛下或是因忙着见前来贺年的朝臣宗亲本就心烦吧……便将方才人斥走了,另差御前宫人专门去妙思宫告诫了锦宝林一番,要她适可而止。”
“瞧她托的这人。”徐思婉嗤笑摇头,“方才人那张嘴,我们都嫌聒噪,只怕在陛下面前也好不到哪里去,自然不能成事。不过……”她顿了顿,“锦宝林也可怜,孩子生下来就抱走了,竟连一面也见不上。”
“有什么可怜的。”花晨忿忿,“早先是她自己为了算计娘子,连孩子的安危都不顾。奴婢倒觉得皇次子可怜,摊上这样一个糊涂又恶毒的母妃。”
徐思婉笑笑,不予置评,侧首问她:“从前咱们与锦宝林走动得多,你与她身边的下人可有交情?”
“有是有。”花晨颔首,“只是她那时就存着心要害娘子,身边的下人只怕也是表里不一,娘子若想离间她们为自己办事,恐怕也不大容易。”
“我用不着她们为我办事。”徐思婉轻哂,“但以她现在的处境,身边下人的日子必定更不好过。你平日与她们搭一搭话、接济一把总是可以的。咱也不求她们念着咱们的好处,只是得让她们知道该恨谁。将这水搅混了,免得她们一个两个只知道冲着咱们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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