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困惑,有人愤怒,有人觉得可笑,但就在那七顶帝冠重重落在他们头上时,所有道天上师的脸色都变了。
血、骨、肉、魂、灵,在那顶象征着狱主的帝冕戴上之后,急速地被抽离,所有人如同待宰的羔羊。
“你们都是我的祭品。”嵇炀道。
世间再没有这样奢侈的祭品,人界几千年资源堆积出来的、整整七个已入“衰”的化神后期,而吸收了这样的祭品后,中央的那尊道尊像终于活了过来。
他逐渐缩小,身上的石层剥落,露出一个半透明的、层拄着拐杖的老者身影。
嵇炀看了一眼道尊的脚下,并没有影子,这显然只是一缕幽魂,他凝视了半晌,道:“道生天三代弟子,见过道尊。”
道尊睁开眼,与上一次山海之间遇见时那般疯狂无智的模样不同,此时他的眼底仿佛充满了无边的智慧,让人一见之下不得不敬服。
“本座知道,能走到酆都的,只能是我道生天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之意,拄着的拐杖扫开一只碎裂的人手,道,“陪祖师走一截吧。”
来者不善,但嵇炀也正是为此而来,从善如流地出现在道尊身侧:“我能猜得到,人有三魂六魄,祖师当年拉着赤帝等人同归于尽前,应是将魂魄分出一部分,嘱托师者保管,我本以为这份魂魄被封在山海之间,摧毁了之后,却没想到还留有一份封在这里。”
“你的敏锐不下与你师尊。”道尊带着他走过酆都的长街,左右两侧皆是一片片碑林,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鬼魂在窥视着他们。
“也无需太过警惕,本座这一缕慧念,没有那般戾气,只不过是个承载着酆都鬼力的容器,只要你愿意,本座可以随时把酆都、把道生天交付给你。”
嵇炀自是知晓世上没这等好事,道:“在师者夺取佛骨禅心之前?”
“不,在他得三心归一,飞升之后。”
果然如此。
嵇炀道:“弟子不是个明事理的人,便是拿天底下所有的人命去换南颜,我也是不愿的。祖师有什么把握能说服我?”
道尊定住步子,道:“凭你放不下她,却终有一日会失去她。”
一丝阴郁在眼底倏然弥漫开,嵇炀试图在道尊脸上看出些许说谎的痕迹,却并无任何发现。
“你会做一个最合适的君主,却绝不会是最灵慧的修士。三心合一可破界飞升之事,本座并未说谎。”
“六合道心、赤帝妖心、佛骨禅心,不止各有其能,也是集道、妖、佛三家之精粹,以一界之力,能凝成这样的宝物,持有者怎会没有飞升的资格?曾经持有过这三心之人,佛忏主、南芳主、你……包括如今得承寂明传承的那孩子,待心境圆满后,皆可飞升。”
“本座之所以说三心合一,想要的,不过是不允他人在我道生天之前飞升罢了。”
嵇炀道:“心境圆满?”
“人皆有心魔,则唯杀了南芳主后,心境圆满,是因为南芳主是他的心魔。斩心魔亦是斩红尘,斩了红尘,从此人世无牵挂,故他可以飞升。”道尊感叹道,“本座曾经,最想得到的,乃是佛忏主的佛骨禅心……这颗心说来奇妙,它能让持有之人渐渐看穿红尘,看到自己的心魔劫难,一旦达成愿望,心境自然圆满。”
“……”
“少苍,你可想想,她的愿望是什么呢?”
南颜的愿望有很多,最渴望的,却绝不是他。
她想报仇,想同家人团聚,想让一切归于她所想的那片安宁。
“你感觉到了,佛修总是最疏情的那一类人,而佛骨禅心圆满之后,她会越来越看淡你们之间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