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盈惊奇地打量着南颜:“你这般模样,天下之人若都把一片痴心供上来,你莫非要一一应答了去?还是说,难道你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吗?”
“我……”南颜语塞。
说有,好似欠一点通透,说没有,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她血脉里始终是更像个清净的佛者一样,无论等待的是一个何等乱花迷眼的灵魂,都留着那么一点干干净净的土壤,等着对方于山海尽处留步,将情根落地生芽……然后,住在她心里。
说不出口的是,佛者心尖上那一滴放不下的红尘泪,是你呀……
“你是真的喜欢南颜吗?”
殷琊在湖畔浸湿了布巾,仔仔细细擦拭着他的本命法宝“魇火牙”,弯刀映出晦暗的天光,一如战前的硝烟,锐利而颓靡。
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殷琊莫名有些着恼:“我是问的直接了些,起初答应跟你一道搞事也是因为不想把小丫头往我的事里扯得太深,现在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你若心里没有其他念头,迟疑什么?”
夕照渐渐沉入西山的雾海中,越发浓重的山林里,阴鬼渐渐苏醒,那份晦暗的阴影,也让嵇炀静待的面容添上一丝压抑的暗色。
“我只是觉得欢喜这个字眼儿太淡了些……更多的时候,我就好像压抑不住心底那头恶兽,想把她关起来,关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不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发现她。”
殷琊啧了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一副防备的姿态:“这就是你一定要杀了你师父的原因?”
“你恐怕不清楚我那师尊的手段,”嵇炀抬起头虚虚抓向面前隐约出现的幻象,却只抓到一丝冰冷的暮风,“他是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一起相伴长大的友人同窗,一个个在你面前惨叫而亡的场面,然后告诉你,他这些年就是用这些来自诫的,让你记得时时温习这份功课。”
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你只想和他同归于尽时,偏偏命中又闯进了别人的影子。
她总是一口一个少苍叫得温沉而安宁。
她说,纵入炼狱,仍愿化扁舟于川上,渡他入彼岸。
她还说……她说得太多了,人间最擅写情的文手好似都没有她一言一语镌刻得深。
“……人之一生,少有坦途,是非成败,不试过哪能知立于天顶排演世局者,最终是谁?”
“好了我知道了,道生天眼下是我最大的阻碍,你要铲除他们,要杀人要放火,我没什么异议。”殷琊瞥了一眼嵇炀的手,他记得这是那年在秽谷时,嵇炀为了救被魔修挟持的南颜,自断的一指,如今虽用偃甲接上了,但他怎么看怎么怪,忍不住道,“你怎么不找颗续肢丹把那根手指续上?我看南颜每次看到脸就蔫下来了,一直留着做什么?”
嵇炀垂眸看了看偃甲指节,一丝微妙的恶意流过眼底。
“可我还是想留着它,只要留下了,她心里就永远有我的影子。”
殷琊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不想她成佛啊?”
“见笑了,若她非要成佛,我怕是就少不得做她渡不空的地狱。要知道九泉之中,黄泉可是最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