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菲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梦里那片浓重的迷雾里。
雾气深处,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不论她去到哪儿,雾气都能无孔不入地层层叠叠包裹着她。
突然间,一只只黑色的枯手破土而出,死死攥住她的手腕、脚踝、脖颈,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都无法逃脱,只能被硬生生地拽着往后倒去。
强烈的失重感之后,鼓膜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仿佛跌落到一片黑暗的深海中,胸腔里灌满了铁锈味的海水,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一次,再也没有一只手开云破雾,将她从鬼影幢幢的深渊拉回灯火通明的现实。
正当她觉得自己就要窒息时,海水突然褪去,她抓住这一丝喘息的机会,将脑袋伸出水面,眼前大片炸开的金花逐渐消散,残梦影像和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在眼底交叠。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太阳穴突突跳个不通,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浆糊似的思绪中挤出一丝清明。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
看起来像是个空旷的病房,可是……这是哪里?
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做噩梦了?”
她心底一惊,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躺在一张铁架床上,手腕、脚踝和身体都被约束带牢牢固定住。
“着名的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梦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在日常生活中,大脑会收到大量的信息输入,如果要全部处理这些信息,不仅会消耗大量能量,还会给大脑带来巨大负担。”
俞菲凡扭过头,看着那个身着白大褂的背影。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得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沙子。
那个男人,是沈知行,又不是沈知行。
男人背对着她,继续自言自语:“……因此,大脑会选择性地处理信息,留下一部分重要信息,而将其余信息压抑在潜意识中。而梦就是大脑将这些被压抑的信息释放出来的一种形式。”
他终于转过身,缓缓向俞菲凡走来:“如果你一直做同一个噩梦,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那就是令你十分恐惧的东西。”
俞菲凡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你是谁?”
“我是你沈叔叔啊。”
俞菲凡警惕地盯着镜片后那双眼睛:“你不是,你不是沈知行。”
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波澜不惊:“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沈知行的?”
“……你的眼镜没有度数,你根本就不是近视。那张老照片上你也没有戴眼镜,所以那副昂贵的眼镜从头到尾都只是个伪装。”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居然是通过一副眼镜。”
俞菲凡哑着声,一字一句道:“不止是眼镜,真正的沈知行或许就像你努力伪装出来的那样,永远谦和、温柔、善待他人,而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