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点欢喜已彻底消失。
油灯暗淡扑闪。
说不清愤懑还是凄苦。
一次看葬,一次祭山卖药。
眼见着这操蛋的鬼生就要拨云见日,可转眼就被打下谷底。
大憨红了眼眶。
“咱们孤魂野鬼想翻个身,怎么就这般难啊!”
这时。
何五妹端着碗进来。
她心思细腻,当即瞧出屋中气氛,但没点破,将碗分下去,抹着额头细汗。
“我见草药有些剩的,挑出些,熬了一锅饮子,钱唐湿气重,我掺了些祛湿化痰的药材。”(一种草药熬煮的饮料)
说着,泥鳅和另一个大孩子“哼哧哧”抬着一口大锅进来。
大伙儿连忙挤出笑脸,身为大人总不好在孩子面前摆出苦瓜脸来。
可偏生泥鳅这猴崽子眼尖。
“呀!大憨哭了哩!”
“去,去!大憨是你叫的,要叫叔。”
大憨赶忙揉了把眼睛,舀了碗饮子,强自辩解。
“俺是许久没喝到饮子,一时情不自禁。”
大伙儿纷纷附和,说是在家乡常喝各种香饮,到了钱唐这天下唯二的大城市,反倒喝不着了十分不习惯,今天多亏何五妹,能再尝到故乡滋味儿。
李长安也附和一声,舀了半碗一瞧,碗中饮水呈青色,应当用纱布过滤过,没有一点残渣,盈盈清澈客人。
饮上一口,顿觉一点辛涩刺激浑身生出暖意,待辛涩自舌尖褪去,口中又泛出丝丝清甜。
当真好手艺。
说来也稀奇。
李长安走遍各方,无论是乡野,还是城市,各种饮子一直是最常见的饮品。但到钱唐,市面上绿豆汤、甜米酒、姜蜜水以及种种花果制成的饮料应有尽有,但偏偏不见饮子。
转念一想。
饮子本就是用各种药材熬煮成的。
钱唐市面上草药少而贵。
风靡中原的饮子反而在富庶的钱唐销声匿迹,也就不奇怪了。
李长安心思一动,抬头,对面黄尾小口小口嘬着药饮,眼珠滴溜溜乱转,活似偷食的老鼠。
“五娘。”道士问,“用山上药材,能熬煮多少种药饮?”
何五妹笑答:“若添上蜜糖、鲜果、花粉,能煮二十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