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尾的脸儿差点白了,他确是鬼,见了许多死人,也用种种厉像吓过不少人,但他的胆子从来不算大。
尤其在此时,尤其在此地。
黄尾四足并用仓惶后退,脊背撞上坚墙,脑袋却磕到某种相较柔软之物,下意识侧目看去,一双绣鞋轻轻贴住脸颊。
僵硬缓缓抬头。
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高高贴住墙面,一截晚桂穿眼透颅将她钉在墙上,脚尖微微晃动,血液自桂枝流淌,将浅黄桂子染得鲜红欲滴。
他骇得张嘴欲呼,却猛然醒悟,死死捂住了嘴,慌张起身,踉跄十数步,忽被绊倒,跌入庭院。
吃痛支身回望,见石阶上摆着一副衣裳,靴、袴、衫、袍、巾……俱全,但四肢皆空瘪,唯衫袍尚鼓囊,领子、袖口有黑气缕缕泄出。
黄尾木然起身,环顾庭院。
庭院深深,霜雾堆砌,桂子寥寥,月光越过高墙洒然。
除此之外。
唯残躯浸入血泊,那是人被杀死留下的尸体。
只断肢散逸黑气,那是鬼被杀死留下的余气。
它们遍布各处,叫黄尾牙齿不住打颤,没由来狂奔起来,可几乎每十余步……
死人。
死鬼。
死鬼。
死人。
不住地以各种姿态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仍旧紧紧捂住嘴,其实他大可放声大叫,高高的院墙的确有特殊的构造,足够隔绝他的呼喊。而高墙之内,已没人能够听见了。
直到到了一间大堂屋前,他才稍稍定神,想到此情此景,难道最不该害怕的,不就是自己么?
他不由骂了句娘,也不敢真的出声。缩头缩脑窥探,眼前的堂屋房门紧闭,虽听不着声响,却见着房门窗纱上透着明亮的光。
听说,近些日子,刘巧婆一直在酒楼订购大量美酒佳肴。
想必屋中又是盛宴一场。
醇醇的酒气与浓浓的肉香不住透窗袭人。
以及……
渗出门缝的泊泊鲜血。
黄尾的手在门上停了许久,终究没勇气推开,四下张望几眼,然后穿过游廊,通过月门,仿佛曾经来过此处一般,摸索着进入了一进偏院。
径直步入正屋。
角落堆着些许杂物,除此外,只一扇安置在地上的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