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日当正午,暖意洋洋。
城北城墙向北,有一条延伸出城墙以外的悬空廊桥。
此时的廊桥之上,只在最外端的地方摆放了一把椅子,这让这座漆黑厚重的廊桥看起来,不像是文人墨客观景饮宴的场所,更像是一座别出心裁的断头台,要将椅子上的人从那里,直接推入其下那座滚滚东去的雅河之中,任其沉浮。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素白衣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点缀的人,等到江风吹起他的衣摆,整个人美的好似画中天人。
云百楼。
他就那样孤零零的看着面前的江水,从日出,直到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如此过了多久,一个白袍白靴,却身材矮小面黑似炭的老汉从廊桥一头快步走来,他动作粗鲁,脚步却轻得胜过狸猫,在滔滔江水的声音掩盖下,简直微不足道。
未至云百楼身后一丈,老汉便遥遥停下,用刚好能被云百楼听到的声音道,“公子,离郡来使。”
“哦,”云百楼好似沉浸在某种气氛之中不可自拔,闻言也不回头,轻声问道,“苏一鸣?哦,不对,苏一鸣是去了别处的,是谁?”
老汉躬身不起,答道,“是暗部的人,只是来送信,送离郡太守洛川的信。”
云百楼伸手,老汉便飞快的将信从怀中取出来,递到他的手里。
云百楼拆开考究的金色信封,打开其中的信笺读了读,而后一笑,随手将那信笺往空中一丢,任由那纸张随风而去,最后落在雅水之中,浸润,沉没,“他竟担心我们中了南夷这样拙劣的伎俩,”他的声音里透出来的,是一种懒洋洋的东西,好似困乏至极,提不起半分兴趣,“叫那个郡丞府衙里跟着我们过来的年轻人,替我回一封信给他。”
老汉低着头,等了等,却没有听到云百楼后面的嘱咐,不由得抬头诧异问道,“公子,回什么?”
云百楼似是有些不悦,“让他自己去想,这种事情还要问我?!”
“是,”老汉心中一惊,飞快的行礼后退,眨眼便消失不见。
等到这廊桥上只剩下云百楼一个人,他便又是那般呆呆的坐着,谁都不敢打扰,直到天空中落下一个穿着褐袍的女人,她先是默默的落在云百楼的左手边,看一眼西方以后,又转回到云百楼的右手边,就那样默默的静立了许久,云百楼才终于开口问道,“南下的那一支队伍,可追上离郡大军了?”
“嗯,”褐袍女人点了点头,“那洛川乃是个乱世枭雄模样的,公子这一支队伍交给他,十之八九是要折在南疆了。”
“或许吧,”云百楼无所谓的道,“可这一场河玉城之战关系重大,没有我的眼睛亲眼看见,不行。”
褐袍女人略略思索之后侧头看向云百楼,“公子始终待在这兴城不肯走,是怕他败得太快?”
云百楼轻叹一声道,“我更怕的,是他败得太狠。”
“怎么会?”褐袍女人稍稍讶异,忍不住回头去看这座兴城,再往南去看更远的地方,“以那离郡太守的性子,就算败得再快再狠,益城总是守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