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固之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年轻人皱眉细看那纸条上的每一个字,而后缓缓将那纸条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如此,恐怕于我江州而言,却是要有些麻烦了。。。。。。”
虞固之再次点头,将那纸条拿起来,送到油灯上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燃烬才脱开了手,任由灰烬落在桌面上,“中洲五大州,除了居于核心腹地的京州以外,唯有我江州一地不曾被四夷入侵,这是好事,幸事,可长远来看,也未必就全是好事全是幸事。”
年轻人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虞固之继续道,“江州世家富裕,便难生出警惕之心,江州百姓富足,就难诞生勇武之士,无外力入局,江州世家维系了九百载的平衡难以打破,无外敌入侵,江州各郡延续了九百载的情谊也不容破坏,如此一来,天下巨变而江州不变,是非祸患,就不远了。”
年轻人抬头问道,“所以父亲让战车军北上抗夷,也是为了练兵?”
“一方面是为了练兵,”虞固之道,“没有见过血的军队,都是不成熟的,装备得再精良,也是土鸡瓦狗,如今我不惜粮草耗费,一批又一批的士卒送去北部边境又回来,甚至于战车军都能舍得,自然是要用北境的血与火,为我江东郡锻造出一批可战之兵。但更重要的,是名。”
年轻人诧异道,“名?”
虞固之点头,“和平年代,如我等一般的家族,要那虚名至多不过挣一挣面子,无关紧要,可如今乱世,一个人名声显赫,其影响力能够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却是根本难以估量的,”他稍稍停顿,想了想,还是以那人为例,“离郡太守身边,有一支纯粹以望川剑修组成的队伍,此事已然不是秘密,你以为是什么,让望川剑修们前赴后继的跑到他那里,为他卖命?不过就是一个‘名’字。”
年轻人越发的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醒转过来,肃然问道,“父亲,你。。。。。。可是有逐鹿中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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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固之没有正面回答年轻人的问题,而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恩儿,你觉得我江东郡,若是没有逐鹿中原之心,在这样的乱世终结之时,会是个什么结果?”
年轻人认真思索片刻之后道,“好些的结果,是在合适的时间归顺新朝,则我江东虞家仍是江东虞家,坏些的结果嘛。。。。。。至多便如西南汉州那几家大姓一般了。”
虞固之细数出来,“西南汉州的那几家,安陵严氏,主支灭尽,旁支几乎再无复起的可能,永昌孟氏,家主肉袒出降,就算保有了一定程度的自有,也是背尽了骂名,生不如死,河内申氏,死的死,囚的囚,独留一个申然之,也是丧家之犬,复仇无望,可你道你所谓好的结果,真的就好了?”
年轻人不禁一震。
虞固之摇了摇头,道,“所谓归顺新朝的前提,是你知道,这天下最终归于谁家,可这种事情,你能提前知道吗?若是等到大势已定,你再去归顺,你以为新朝还能善待于你?就算你孤注一掷,又押中了大宝,可乱世里杀出来的新朝,能容忍你江东虞家仍是江东虞家?到头来,终究还是个永昌孟氏一般的结果,只不过稍稍体面了一些罢了,这还是新朝新君仁德厚重的情况下,换上一个杀神,你以为能有了好?”
年轻人无言以对。
虞固之轻轻一叹,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乌篷船,“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常带我来这艘船上坐坐,不是为了让我体会寻常百姓人家的生活,而是让我将姿态放低,所谓不虑胜先虑败,凡事有此准备,才能常胜不衰,今日,我带你来此,亦是如此,今日之乱世,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再以江州强郡自居,我们,必须要思虑更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