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章琢磨了一下,回答道:“人中龙凤,精明强干,铁面无私,高深莫测……”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了荣亲王的笑点,他连声大笑起来,最后笑得眼中满是泪光,才缓着气说道:“那你可知道,当年的云骞一心一意想要为民父母,那时候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进入大理寺,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刀。”
苏凤章眼皮子一跳,云骞的精明能干无人能反驳,但要说为民父母的话就太过于牵强了,毕竟这一位做的事情都是顺着皇帝的心意,以至于不少人暗地里骂他是鹰犬。
“没想到是不是,往前二十年的话谁能想到有这一日呢?”
荣亲王回忆起往昔,眼中浮现起几分眷恋来,“当年一个我,一个云骞,一个方明思,乃是生死之交,有着相同的志向。”
“方明思居长,我排行第二,云骞最小,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若不是皇室身份限制,当年我们恨不得桃园结义。”
方明思?苏凤章觉得这名字万分熟悉,思索了一番才恍然想起来,这是方钰与宫中玉妃娘娘的亲生父亲,早已经死去多年。
“陌上秋风动酒旗,江头丝竹竞相追。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时。绣毂尽为行乐伴,艳歌皆属太平诗。微臣幸忝颁尧历,一望郊原惬所思。”
“那时候我们三个青春年少,斗志昂扬,以为凭着一己之力便能让大周海晏河清,太平盛世,如今想想还觉得自己天真可笑。”
“苏大人,你知道我们那时候做了什么吗?”荣亲王忽然问道。
苏凤章越听越是警醒,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助龙?”
荣亲王哈哈大笑起来:“可不就是这个,有什么比这个更快,更迅速的达到目的呢。”
“本王是先帝幼子,方家云家都是世家大族,当年正是有我们的鼎力相助,如今的陛下才能顺利登基。”
“谁能料到,这却是本王此生做下的,大错特错的一个决定。”
“陛下心肠软,耳根子也软,对我们三人软,对元后更软,当太子的时候,那是有容人之量,成了皇帝,反倒是成了弱点。”
“陛下只想要看所有人和和美美,若是两个人意见不合,谁跟他更加亲近,他便倾向于谁,他喜欢谁,便要护着他,不辨是非。”
这些已经是怨上之言,苏凤章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荣亲王为何如此。
荣亲王又问道:“苏大人,你是不是也觉得陛下对本王十分纵容,百依百顺?”
苏凤章还未回答,他就自嘲笑道:“那你可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的陛下心中有愧,看见本王便觉得羞愧,所以这些年本王不得不避出京城,免得他见得多了,不想羞愧了,索性就把我整个荣亲王府也端了!”
“那时候我们三人太过天真,还以为要面对的只是朝臣,谁料到最后不过是一阵枕边风,便让当年的政变烟消云散,功败垂成。”
苏凤章的心跳加速,恍然已经被掩盖的一干二净,还是他在翰林院中翻阅了无数的记载才隐隐约约能够找到的那件事。
甲午政变!一场由当时的翰林院大学士方明思主导发起的,针对朝廷时弊的政变。
这场政变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以方明思身死,方家败落作为结局,甚至没有辐射出京城的范围,知道此事的人都少之又少。
荣亲王大笑起来:“我们三个人,一个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伴读,一个是他最为信任的好友,结果三个人加起来,却还不如一个女人!”
这句话荣亲王说的咬牙切齿,可见他对元后和皇帝的仇恨。
但是很快,他整个人瘫软下来,摇头说道:“不,不对,我们不是败在一个女人手中,是败在自己的手中,从一开始,我们就太天真了,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们该懂的。”
苏凤章盯着这位情绪大起大落的王爷,终于开口问道:“王爷,您与下官说这个,总归不是只为了找个人谈心吧?”
荣亲王看着他说道:“当然不是,本王在你身上,看到了当年我们三人的志向。”
苏凤章不知道是什么误导了这一位王爷,给了他这种错觉,“王爷,下官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并无伟大志向。”
“你有,并且走得比我们当年稳当。”荣亲王却如此说道。
苏凤章微微挑眉,荣亲王继续说道:“若是以前没有,以后不妨多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