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望着他的背影失笑,心道?才说长进了,这告辞道?别又?给?忘了。
不过在周兄这里倒也无甚要紧的,她看了眼周琛书,举着茶盏朝他歉意地敬了一敬。周兄为人早年也跳脱得很,不会同阿皎计较什么礼数。
果然,周琛书只是摇了摇头,再?瞥了眼身旁的沈媞微,甚至朝宁和露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苦笑来。
“唉。”他笑道?,“媞微,你?也去吧。我同宁妹说会儿话。”
沈媞微却是不像宁皎那样听话的,她笑盈盈地说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么?哎呀,你?的宁妹带来的男人见我来了,就走了,可见不喜欢我。如今你?又?要我也走,可见也不喜欢我,琛郎呀!”
她话语极快,末了眼风幽幽地扫一眼周琛书。说实话,是极漂亮的,宁和在旁看着,只觉沈媞微似比从前?更美了几?分。她原本自然也是美的,榴红金翠,明艳夺目,只是多少凌人了些。而这时再?看,不知为何,眉眼间颦笑楚楚,似软和了许多。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然而宁和还未开口?,周琛书便说道?,语气有?些烦闷:“媞微,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宁和便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
随着这一路修行走来,她的心态比从前更加稳沉,日渐似一口?老井,静无波澜。
如今再?看这沈媞微与周兄之间,已瞧出了不同的模样。这二人一闹一静,瞧着是沈媞微嗔闹作怪,占尽上风,周琛书闷头受气。实则沈媞微一举一动时都总拿眼瞅着周琛书,一副心神全?在他身上,见他稍有?生怒,就不敢再?说了。
可她又?生来是这样的性子,肆意随性,克制不住。一待得周琛书不再同她生气了,难免又?故态重萌。
如此反复,怕是要生嫌隙,难以?久聚。
果然,周琛书这么说了一句,沈媞微眼睫一垂,抿着唇就转身出去了。
宁和眼快,分明瞧见她眼眶似乎又?泛起了红。
前?一刻笑着,后一刻落泪,喜怒系于人,能?有?几?时好?。
她暗叹着,垂目喝茶。
周琛书倒是朝着望了沈媞微背影片刻,眉头先是松了松,又?皱起,目光复杂难言。
他如今双颊都清瘦下去,没了从前?丰神俊朗之态,皱眉时竟隐隐显出几?分肃然严苛之态,是再?不像宁和从前?认识的那个周生了。
好?在这神情只三两息,转头同她说话时,周琛书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问道?:“不知宁妹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当时下了青云顶来不见你?,我还当你?……真是一大喜事啊!当真,是今岁以?来最大的喜事!我稍后便订桌好?菜,当浮一大白!”
他是真喜悦,哈哈而笑,语声明快间,依稀又?还有?了些当年的年少风流之气。
“这便说来话长了。我在青云顶中有?些经历,耽搁许久,如今才刚得脱身出来。又?赶路了许久,才到了这相州来寻你?们。”宁和以?实相告,只隐去了青衣人与庄兄之事,也轻笑着道?:“原还愁着如何寻路上门,不想在这外?头先与周兄遇上了。也是缘分。”
“是,你?我向来有?缘!”周琛书笑道?,“从前?年少尚在凡尘时便相识,二十多年后修行之途还能?相见,可不是等闲的缘分!我这一辈子啊,也就只认识你?这一个宁和宁伯骥了。”
他这话听着高兴,却又?似乎竟隐隐带了几?分暮气。这也是从前?的周琛书不会说的话。
宁和就说:“周兄不过而立之年,道?途尚远,哪里就一辈子了。”
周琛书只是摆了摆手。
“媞微!”他忽然扬声道?了句。
屋后窗棂一动,露出半张素白面孔。沈媞微笑道?:“琛郎叫我?”
周琛书说道?:“劳烦你?往城中订一桌酒席来,我同宁妹久别重逢,该吃一顿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