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微被推搡上一辆黑色的车。
一个陌生脸庞开车,小个子坐在她左侧,黑蝇坐在右侧。前面坐着看守她的另外一个人,三个人都讲粤语,大约知道她插翅难飞,因为聊天也不避讳。
他们能聊什么呢?聊女人,聊钱,聊烟酒和违禁品,没有一个人聊今后的出路,他们并不在意还有她在场,已经开始讨论,要去哪里的红灯区,评头论足,要哪里的女人,要玩什么花样……一群男人,抽烟喝酒,气味浓重到让章之微想要干呕,车窗开了两指的空隙,冷冽的风灌入,冲淡一些肮脏气息,章之微仍旧屏着呼吸,借着两指宽的亮去窥车外自由的风。
瑟斯克在苏格兰和约克之中赶牛道、约克郡山谷区和海岸间的路的交汇处,这两条道路都曾是中世纪的贸易干道。也正因此优渥的地理位置,瑟斯克得以繁荣。这些东西,都是薇薇安告诉章之微的,她中意的男同学家就住在瑟斯克。在公寓里开派对时,薇薇安一直都在用各种理由来约对方。
章之微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来此,会是这种原因。
她不知陆廷镇有无读出她留下的信息,摩斯密码是陆廷镇闲暇时教过她的,她留下的也是英文。
章之微闭上眼,车子颠簸,她有些反胃,想要呕吐。
一群人抵达瑟斯克时的时机不对,每周一周六,这里都会举行集市,一停一顿,章之微已经开始脸色发白,强烈的晕眩感让她差点吐到小个子身上。几个男人当然不可能让她就这样吐出,但……一个被捆绑、塞住嘴巴的女人,也不适合穿过集市。
再穿过一个铺满鹅卵石的中心广场,走过两条街道,就能到达目的地,是一个陈旧、不惹人瞩目的公寓。
在这个时候,堵车了。
车上的人很快为此争执起来,黑蝇想要带章之微下车,解开她的束缚,不堵住她的嘴,牵着她走回去。
声音沙哑的那个家伙不肯,他认为章之微会趁机逃跑。
“你看她小身板,怎么跑?”黑蝇据理力争,“早晨就给她吃了那么点东西,你觉着她能跑过我们?你当这是拍电影?你以为她是成龙?还是李小龙?”
小个子说:“我觉着很对。”
少数服从多数,黑蝇解开捆住章之微手脚的牛筋绳,攥紧她手腕,其他俩人也紧跟着,确定章之微无处可逃。
艳阳高照,冬天的衣服穿着又厚又重,章之微想,怎么能给陆廷镇留下记号?焦急思考中,黑蝇让小个子看着章之微,他自己去买了一包那种细细的糖,分给几个人吃,最后还剩一些,他自己又懒得拿,恶声恶气,威胁章之微替他拿着。
小个子看不下去:“哥……你看她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
“拿个糖,又死不了人,”黑蝇说,“敢弄撒,我打死你。”
他作势微微扬手,又怕被人瞧见,威胁地抬了抬:“明白?”
章之微点头。
她用指甲悄悄地划破糖角一个小口,走几步,撒一些,控制着量,做得隐秘,只盼地上的蚂蚁能识趣。
不到十分钟,步行的几个人顺利抵达公寓。章之微太疲倦了,她裹着衣服,仍旧睡在沙发上,几个男人不能喝酒,就抽烟,边抽烟边吃东西,聊天。
在这样的嘈杂声中,章之微捂住口鼻,慢慢睡着。
醒来时,窗帘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房间中只有小个子守着,桌上有简单的饭菜,这次不再是面包,是已经凉透的海鲜派,还有巧妇苹果馅饼。
章之微咬了一口馅饼,多佛口味,远远比前日吃得东西要美味。
她没有思考太多,低头吃饼,负责看管她的小个子在打瞌睡,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垂着,鼾声如雷。
章之微环顾四周,她悄悄地将桌上的塑料叉子握在掌中,咬牙,用力掰掉两边的塑料片,只留中间一根尖锐。她穿着长袖,就将掰开的叉子藏在身上。
窗外已经浓黑。
她独自吃完馅饼和海鲜派,水刚喝到一半,就有人愤怒地一脚踹开木门。章之微刚抬脸,就看到满头大汗的光头,他显然是急奔而来,直直冲着章之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