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这才顺从,坐在旁边。
他还是不敢去拿陆廷镇倒满酒的杯子,颇为拘谨,像极了第一次见岳丈的女婿。
还是陆廷镇将杯子推向他。
“之前,你也好,乌鸡也好,和微微坐一块儿吃东西,”陆廷镇说,“怎么不肯喝我的酒?”
“……不一样,”老四说,“您和我们不一样,镇哥。”
他们是什么?泥里面摸滚打爬出来的人,吃得苦,尝得脏。有人命好,从路边档拼搏厮杀出一条血路,凭借东风直上,也想着早日金盆洗水,保家人健康;有人命不好,混到一半蹲监牢,更惨一些,被人砍死街头,或溺入水中,丢进火炉,成为大佬崛起的垫脚石,地府阴司也无人烧纸钱。活着时在泥土里混,死后也做穷鬼。
陆廷镇不同,他命好,托生在好人家,祖上就开始发家,毋需拼搏,处处吃得开,兜得转。
老四不知怎样同他讲,他读书不多,腹中墨水也少,正想着该如何文雅些说明,却见陆廷镇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连你也这样认为,”陆廷镇坐下,他说,“我原以为,我待微微已经足够好。”
但就连身边人,也下意识中会将他和微微分作两派。
老四不懂,他也不敢问。涉及到章之微的事情,老四和乌鸡都越来越谨慎。
他只斟酌地说:“镇哥,您对微微小姐已经很好了。您为她重新修了房子,又给她买衣服,买珠宝,送她读书……女人嘛,您这么做,已经非常好了。”
——更何况,两年了,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横跨大洋,马来西亚,英国,陆廷镇找人找到快要疯魔,这些东西,老四都看在眼中。
他终于理解,章之微和乌鸡第一次出逃时,陆廷镇那样惩治两人,已经算手下留情,天大的情面。
隔壁仍旧聒噪欢笑,他抬头望月,脸上并无喜色。
陆廷镇喝掉整杯酒:“我之前也这样想。”
瞧着酒杯空了,老四起身,毕恭毕敬为他重新斟满一杯,陆廷镇问:“你瞧她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老四没有立刻回答,他说:“您想听什么回答?”
“想听你看到的。”
老四实话实说:“我看微微小姐过得很开心。”
陆廷镇笑:“我之前想,她一个人,就算带几块金子,生活也艰难。她前段时间还在做兼职,去中餐馆,去超市核对货物……之前,她哪里做过这些,她连盘子都没有刷过。”
老四轻轻放下酒瓶,他不敢和陆廷镇对酌,杯中酒已经空了,他也没有再续,只听镇哥讲。
“她住的那个房子,暖气不足,不热;一个月,修理工上门四次,来为他们修理热水管道,”陆廷镇说,“想吃点什么都要自己做,整个冬天,只有一件羽绒服,一直穿到现在,我可怜她,觉着她苦,她却这么开心。”
老四恭维:“因为微微小姐天生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