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都是文弱的人,平时打招呼也带着笑,乌鸡和阿曼也会额外给她撕个鸡腿、或者夹几块肉。
对于一个孩子成长所需的营养而言,这些也不过杯水车薪。小时候的章之微还是瘦瘦小小的,像个小猴。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像个小木枝,”陆廷镇说,“好不容易喂这么大,懂礼貌,学业也用功。”
乌鸡安静地听,他听着陆廷镇的叙述,不自觉眼角一酸。
很不应该。
他已经这个年纪,很不应该在主家面前有这种表现。
隐忍已然不够,乌鸡仰脸,望见飒飒晴空。他只字未言,只听陆廷镇平稳地说:“上次见她,我抱了抱她,95斤,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有些偏瘦了。”
“我同她说,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下次来,我带一个做粤菜的师傅过来,嘱托她多吃些,学业重要,身体也重要。”
“但是啊,乌鸡,”陆廷镇抱着那个盒子,他轻声说,“你瞧,她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她现在变得这样轻。”
……
一行人在这里住了两天,乌鸡没有出去做事,他被陆廷镇要求陪伴微微的盒子。微微怕黑,怕孤单,倘若做事时将她一人丢在家中,她可是会哭鼻子、会害怕的。
两天。
乌鸡没见陆廷镇露出一个笑容,他好像疯了,又好像没疯。
陆廷镇仍旧去见本地的那些帮派,这些人帮陆廷镇找到工厂施暴的那些家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等陆廷镇赶到时,这群印尼仔已经因为聚众吸嗨,过量的服用违禁药物让这些人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死去——就在陆廷镇踹开门的时候,这些家伙们的心跳停止。
陆廷镇只从他们这里找到一条微微的裙子,还有微微曾经佩戴过的金质项链。
这个事情让陆廷镇更疯狂,也变得更冷静。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没有当众恸哭。在更多时候,陆廷镇会和那个沉默的盒子说话,平静地和它“聊天”。
微微,那些印尼仔已经下地狱了。
微微,今天的太阳很好,我中午吃了一份中式龟苓膏,味道很奇怪,他们竟认为这是“正宗”,你说可笑不可笑?
微微,我听人说,你问了多次去麻坡的车,你怎么没有去麻坡?如果你那天去麻坡,该多好。
微微……
陆廷镇站起身,漆黑的夜,他走出房间,外面正打盹的几个人站起来,老四红着一双眼睛,低声:“镇哥。”
“明天回港城,”陆廷镇说,“我们带微微回家。”
“是。”
“微微她……”
陆廷镇张口,忽而蹲下身体,他克制着自己不在手下面前失态,但好似有密网从胸口穿透,将心脏切割如鱼生,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青筋暴起,他发出压抑的闷声。
双手捂住脸,陆廷镇大口喘着气,肩膀颤栗,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出声,不要发出任何动静,但源源不断的痛从他胸口、指缝、唇边脱落,像秋天被北风摇晃、击落的树,枯叶纷纷。
房间一片寂静,无人上前。
只剩陆廷镇捂住脸,如看到唯一幼崽死去的、绝望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