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心情不太好。
在她的预想中,陆廷镇顶多派一或两个人跟着她,没想到是四人,还是轮班制。名义上的照顾和保护,实际上,等章之微到了那边,一举一动都会被陆廷镇知晓……她早知对方不会放松警惕,可人数这样多,她和夏诚明的规划也将更难……
算了。
章之微无声对自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越是步步谋划,越容易全盘皆输。
在这样的等待中,章之微迎来开学前的假期。许多人在这个阶段都要尽兴地玩,绝不肯固定一个男友或女友,每天档期排得满满当当,早餐都要换不同样的人请。太阳好时,约着一同去冲浪,或浮潜,或乘船出海,年轻人有着细腻如玉的肌肤,结实漂亮的大腿,眼睛明亮,肤色泛着晶莹,就算简单穿一件运动衣也惹人瞩目,笑一笑就能惹男生意乱情迷,努努嘴就能让他们肝脑涂地决心赴死。
这些热闹和章之微无关,她没有在一天内换七、八件衣服的烦恼,更没有同时和四五个男生约会的困扰。她身上打下陆廷镇的标记,以前这标记在心脏中,现在在腿间或唇上,章之微怎么能和男生约会呢?但凡多看她一眼的男生,都会收到不同程度的警告。
他和那些空有青春而无大脑的男生不同,他想揿死章之微,决计不会比揿一只蚂蚁更困难。港城,澳门,只要陆廷镇在,她就跑不出这地界,哪怕是去遥遥隔海的吉隆坡,章之微身边也有他的眼线。
大约是章之微表现得太好,陆廷镇竟主动提出,要带她去见一见乌鸡。
乌鸡仍旧在澳门,陆廷镇购置一套漂亮的房子,有充沛的阳光,房间中仍旧养着植物,乌鸡和老四都住在这里,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不过乌鸡脸上多一道疤痕,从鼻梁上横过去,瞧着有些狰狞——老四解释,说还是逃脱那晚,乌鸡挣扎中不小心被石头划破的。
是真是假,章之微已经不能分辨。
她没有通天的本领,不能叫陆廷镇改变主意,现在乌鸡四肢健全,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都尚在,完好无缺,已属幸事。
或许,真要她此刻怀孕,才能让陆廷镇将乌鸡调回照顾她。
当然是傻话。
章之微不能怀孕,她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再身负另一条生命。
不知为何,大约是她跑过一次,让陆廷镇产生奇怪念头。在此之前,陆廷镇从未提过孩子的话题,只说她还要读书工作,不要为孩子所累;但近些时日,陆廷镇爱上抚摸她小腹,常说要孕育孩子类的胡话。他喜欢将种子涂抹在她身上,甚至咨询过医生,是否有不损害健康的、男性服用的避,孕药物,最终得到遗憾的答案。
他喜欢让章之微留有气味,想要用种子在她身上做标记。
简直像是求偶期的狼,或者其他的野兽,要用这种原始方法来宣告主权。
天气已然升温,摄氏三十五度,章之微仍旧穿着丝袜,套装裙,妆容精致。手袋、鞋子、项链……全是陆廷镇选择,她简直像对方精心装扮的大号玩偶。
以前章之微都要嫌弃热和麻烦,白T恤加长裤凉鞋就能出街,陆廷镇也不恼。现在她默默按照对方意愿装束,乌鸡看着她,只无声叹气。
再度陪陆廷镇出席他的交际应酬,旁人夸赞章之微的话就从“活泼聪慧”变成“沉稳有度”。陆廷镇没有对这个评价表现出什么不同,他微笑着接受那些人夸奖,搂着章之微的腰——以往都是搭在她肩膀上。这种微妙的姿势变化让寒暄的人微怔,继而笑着将话题继续往下。
一场应酬结束后,再无人提要为陆廷镇那位养侄女择偶的事情,什么做陆廷镇的“侄子”这类玩笑,也大大减少。
章之微没什么反应,她先前只期望陆廷镇承认她的位置,给予她所谓的“身份”。现在忽然发现,陆廷镇说得果然不错,做他的侄女,要比做他的女友要好很多。
尤其她身份如此尴尬,注定难做陆太。
还不到一年,章之微回望过去一年,好似看被茶水泼湿的一张纸,斑斑茶痕,热气消散,也被太阳晒淡了。在澳门时,她终于再度和夏诚明有了交流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