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望向那双因夜色看不清神色的眼睛,道:“阿锦,我想赎罪。”
“镜子摔碎了,我来拼,我会一块一块的,慢慢地把它们拼好。”他一字一句,声线暗哑,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殿下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夜色安静,心口悬起来,‘咚咚——’一阵跳,等待着她的宣判,竟比被百官弹劾,上阵杀敌,还要紧张。
她没出声。
片刻过去,他又才发觉,自己似乎根本无需她的回答。
不答应,该如何?
还能如何,那就下回再来问。
久久没有得到答复,像是在意料之中,他平复了下心绪,大半夜,地上凉,伸手想去扶她起来,对面的人却先一步站起了身。
地上冷倒是不冷,蹲久了腿麻,他连自己爬到床上都困难,哪里还有扶人的力气,沈明酥一身单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顿在那的一只手,问道:“封大人觉得,本宫给的还不够?”
他以为耍一下赖皮,死缠烂打,不要脸,她就能妥协?若非她愿意,别说抱,今儿就算他用捆,她也不会来。
自己情窦初开,遇上的人是他,那段最美好的时光,是跟前这个人给的,最痛的伤也是他给的,她从不会自欺欺人,这辈子她不可能忘得了。
在青州,他与她撕开伤口,敞开心扉相互刺完了对方,她便已经想明白了,心口被他戳出的那些个窟窿,为何要让别人去补。
他想弥补,她就让他补。
但他愿不愿意,不能假以他人之口,得他自己说出来,是以,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开口。
从城门口返回到知州府上的院子,她确实并非是为了回去取自己的遗漏之物,而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看看他的爱到底有多执着。
同时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活了二十二年,苦了八年,占据了她半个青春,余下的人生,她不能再对不起自己,她想好好过。
懦弱的人才会逃避,才会害怕。
既然忘不了,放不下,便给彼此一个机会,再试着爱一回,看看将来还会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沈明酥见他蹲在那,动也不动,又问:“需要扶吗?”
封重彦依旧没有反应。
沈明酥便转过身,“那你自己爬上去吧。”
刚走了一步,身后的裙摆忽然被人拽住,声音带了些嘶哑,道:“要。”
封重彦怕她没听到,又重复道:“劳烦殿下扶为夫一把。”
沈明酥:“。。。。。。”
他腿伤养了一月,能站一会儿,但走路还是有些吃力,要想恢复到之前,起码得要两三个月,或是半年。
沈明酥朝他伸了手,手掌落在她掌心,反被他一捏,也不知道是谁在扶谁了。
待他坐在上了胡床上,沈明酥便松了手,她松了,封重彦却没松,转过头看向适才被他胡乱仍在地下的褥子,“被褥脏了。”
沈明酥看了一眼,打算扬声唤人进来,又听他道:“夜深了,就不麻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