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渊微微偏过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两人眼里同时掠过寒意。姬长渊转过头不再看他,看向另一边的德妃。德妃似乎有些怕姬长渊,对上他的目光,不自在的垂下眼睛,又赶紧抬手拿着帕子擦擦眼角,他声音平静开口,“孤和太子的意见一致,父皇如今需要休养,既然御医说父皇已无大碍,那再等等便是。”
德妃赶紧点点头,“是,那便再等等。”心里松了口气,她也不敢回京,怕到时候皇后发难,本以为这次跟着过来是件好差事,虽然现在圣上不爱来她寝宫里了,但圣上能记着她就是值得高兴的事,这对老七也好,哪知道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现在皇后还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过后要怎么想。也幸好太子和晋王殿下在这边担着,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想到这里,德妃眼睛在不远处的太子和姬长渊身边瞄了一眼,一人儒雅,一人沉稳。心里顿时凄凄,这俩人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连皇后都一忍再忍,老七这孩子怎么和他们斗?德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能混到这个位子,心智自然不一般,甚至在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不敢多有表露而已。
姬长渊回到自己的住处。崔祖安跟在身后,一进屋子,就让人赶紧送来饭菜,王爷这几天一直都没怎么吃饭,心里有些着急,想着要是梅主子在这里就好了。想到梅主子崔祖安赶紧将怀里的信封拿出来,双手递过去,脸上带着笑,“瞧奴才这脑子,竟然将这事忘记了,王爷,上午清水庵那里送来了信。”
姬长渊正坐在长案前写写画画,看到他递过来的信,手上动作一顿,忙放下手中的笔,将信封接了过来。没好气看了眼崔祖安,“下次再忘记,你那脑子也没必要再要了。”
崔祖安缩了缩脖子,讨好的朝上首的姬长渊笑笑,心里知道王爷没有真正生气,不过嘴上还是赶紧道:“王爷恕罪。”
姬长渊已经没有管他了,而是急着拆开信封看,看着看着,脸上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嘴角也是不自觉上扬,最后哭笑不得道:“又吃哪门子的干醋?孤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夫人在清水庵等着私会?”
姬长渊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坦然,倒是旁边崔祖安听了心里一咯噔,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神色一变,犹豫再三后,忍不住小声提醒一句,“王爷,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好像钱氏就在那个清水庵。”这叫什么事啊,崔祖安心里直喊倒霉,他竟然将这事给忘记了,当初那个钱氏被王爷送去清水庵思过,见王爷没放在心上,他也就没有放下心上,要不是梅主子在信上提起,他早就忘记这号人了。梅主子那个醋劲,比醋缸子还大,王爷平时又事事顺着她,这会儿也不知道她在信里写了什么,崔祖安不确定梅主子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姬长渊听了这话一愣,扭过头看他,“钱氏?”
好吧,看王爷这样子,还真是将人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崔祖安忍不住再次提醒,“王爷,就是钱户部侍郎那个小女儿,代替她那个庶出姐姐进来王府的。”当时圣上赐婚,定下了正妃和侧妃,淑妃又跟着选了两个秀女赏赐下来,其中一个就是钱家庶出的二小姐,哪知道钱氏说爱慕王爷然后偷偷代替姐姐进了王府,听说当时钱家夫人发现后还气哭了,逼着钱侍郎过来寻找王爷,让王爷多怜惜怜惜钱氏。
虽然不清楚钱家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们可能不太了解王爷的性子,万不会因为一个爱慕就将人放在眼里,京都贵女爱慕他家王爷的不知凡几,可没见他家王爷对谁心软过,甚至王爷心里还会觉得钱家不会教导女儿,目无尊长,不懂礼数,连淑妃赐亲也敢当作儿戏。还跑到王爷面前舔着脸皮要他对钱氏偏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反正崔祖安是知道的,钱氏进了王府后王爷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不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王爷恐怕都不记得这人是谁。不过现在来看,就算发生了那样的事,王爷还是记不得。
姬长渊终于模糊想起来了一些,似乎也想起当初不太美好的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然后扭过头瞪崔祖安,“这事你怎么不跟孤说?”
崔祖安心里大呼冤枉,这怎么能怪他?天天那么多事,谁会将这个钱氏放在心上?再说,钱家早在几年前涉及的贪污一案中没了,平时府里也没什么人说起这个钱氏,他怎么可能想的起来。不过他还是低下头认错,“奴才的不是,要不奴才现在就去派人将钱氏带走?”
姬长渊听了不说话,最后摇摇头,“不宜打草惊蛇,太子的人正在盯着孤,让暗卫护好你梅主子。”
崔祖安低头应是。
姬长渊想了想,又写了封信给梅素素。
崔祖安拿着信封出去,就在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姬长渊突然叫住人。人半天没说话,眉头皱紧,崔祖安知道这是王爷思考问题的习惯,也不敢出声打扰。果然,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人出声问了一句,“当初钱侍郎贪污一案谁处理的?”那时候姬长渊还不在刑部,对于钱侍郎的案子不太了解,只知道户部当时有很多账对不上,父皇震怒之下命人彻查这事。
崔祖安不明白王爷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犹豫开口,“应该是沈大人吧。”他口中的沈大人是沈彦青父亲,也不能说沈彦青父亲,沈彦青真正的父亲乃是德仁太子,说起来沈彦青和王爷还是堂兄弟呢,真是造化弄人。
姬长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眯起眼睛,又问了这句,“你说,太子可知道这事?”
崔祖安听了更加糊涂了,这事怎么和太子扯上关系了,按理说,就算有关系也应该和沈家、沈彦青有牵扯,但钱家若是沈彦青的人又不大可能,沈彦青怎么舍得自断臂膀?除非,因为当时那事闹得太大,不得不放弃钱家这枚棋子。但崔祖安总觉得哪里还是怪怪的,有些说不通。
姬长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神色一正,“不是沈彦青,是太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肯定。
那时候的他听着外祖父的话低调行事,老二老五比他显眼的多,沈彦青没道理只对付他一人,还用这种容易露出马脚的法子。
父皇的儿子那么多,唯有太子才是正统。若换做他是沈彦青,他只需要将太子拉下去就行了,德仁太子离世时是以太子的身份,他记得小时候还曾听父皇说起过,说皇爷爷以前最疼爱的便是太子,父皇口中的太子就是德仁太子。当年的德仁太子可比老四有声望的多,只要老四没了,沈彦青再恢复德仁太子之子的身份,可比他、老二、老五名正言顺,如今朝堂上还有不少当年的元老,哪怕是父皇,也要掂量一二。恐怕父皇也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让太子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