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些并不是怨恨您,相反,我还很感激您,虽然当初您因为其他原因将我从教坊里接到王府,但我毕竟因此得到庇佑。玉佩您拿到了,我们俩,之前谁也不欠谁。王爷这次救命之恩,素素很感激,若是王爷想以命相抵,素素无话可说,但除了感激,抱歉,没有其他了。”梅素素抬头看着他,声音格外平静,“王爷,当初我离府时说的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的,今日当着您的面再说一次,祝愿您和林侧妃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梅素素知道,如果姬长渊真的喜欢她的话,那这些话就有些残忍了,但她觉得,快刀斩乱麻还是很有必要,这对谁都好。她不了解古代男人的思想,也不想在一个古代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姬长渊喜欢谁是他的事,只是这人不能包括自己。
姬长渊脸色变得煞白,这些话,他曾经听到时就觉得浑身发冷,如今亲耳听到,无异于拿着刀直接捅在他胸口处,姬长渊感觉自己每喘一口气,心口那里就撕裂一次,疼的他眼睛发涩,疼的他身子颤抖。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当初她父母那件事,心底的后悔铺天盖地而来,她说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摇了摇头,想告诉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不必认清自己的身份,她很好,她只要是素素就够了。林幼薇、韩氏、还有府里的那些下人,他都可以送走,他只喜欢她,谁都比不上她,她没有跟谁不一样。
姬长渊从来没有这么无助彷徨过,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在凌迟着他的身体,密密麻麻啃噬着他,钻心的疼,他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她却说一切的总总,她并不怨恨他,甚至感激。因为不爱,所以没有怨恨是吗?所以才能对着他说出祝愿的话,祝愿他和林幼薇和和美美、早生贵子,是吗?
他哪需要什么祝愿?她明知自己的心意,为何要这样残忍折磨他?
姬长渊从来不信因果,不信鬼神,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世间是有因果的,当初种下的因,得到了今日的果。只是他这个是恶果,是苦果,而自己,还不得不吞下去。
姬长渊眼眶渐渐发红,他看着她,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张了张口,试图开口解释两句,却发现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他想问她,如果当初他让她去见她父母,如果他不曾为林幼薇请封侧妃之位,如果……如果……有很多的如果,但他其实心里知道,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根本不想听着这些,也根本不在意他。
在梅素素起身离开前,姬长渊终究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素素,孤可以改,改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那双向来冷厉的眸子带着几分祈求的看着她,说到这里时语气低沉下来,伸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卑微讨好道:“那些过去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孤向你保证,孤会好好对你,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你什么时候想见你父母都可以,孤不要林幼薇,孤只要你,孤其实很早就喜欢你……”
梅素素扭头看向他,听了这话,眼里没有半点动容,一如刚才那般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她皱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普通的路人,并不懂他心里的所有感情,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用肯定的语气道:“王爷,我们真的不合适。”
这句话直接定下了两人关系的结束。姬长渊怔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努力扯出笑,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糟糕,但他发现,自己这会儿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素来克制力极强,哪怕他从小就清楚记得当年将他推入荷花池的是淑妃,却从来不在淑妃面前露出半分异样,还能做到将慈安当做亲妹妹看待。可是他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克制力这次却一点用都没有。
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急促喘着气,却连向前迈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脑子更是一片空白。他突然不明白,他和素素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第二天,梅素素便收拾包袱离开了。她既然跟姬长渊说要回家看望父母,那装也要装到底,于是,赶着马车去了乌山县。乌山县位于扬州管辖下的沧离郡,从扬州去沧离郡,坐船快一点的话来回差不多一天,坐马车时间会久一点,差不多三四天。
当初林夏学着赶马车的时候,梅素素也跟着学了点,想着多会一点本事总是好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她对沧离郡有模糊的记忆,边赶马车边问路寻了过去。
于是,三天后,姬长渊便接到消息,梅素素在沧离郡消失了。崔祖安看着榻上面色憔悴的晋王,满脸心疼不止,“据下面的暗卫说,人是在客栈消失的,他们原本守在外面,听见屋子里砰的一声响后就立马闯进去了,窗户大开,梅主子床单打结挂在窗外,他们以为梅主子是这么跑的,想都不想就跳下去追,哪知……”崔祖安叹了口气,“哪知那客栈的店小二似乎看到梅主子人随后下来了。”他早就猜到了,梅主子要是真想跑,派再多暗卫也没用。
姬长渊听了不说话,人沉默坐在榻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脸色瞧着有些苍白。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沙哑着声音道:“让暗卫们别找了。”
崔祖安低下头,人没有动。他知道,王爷应该还有其他的吩咐。
果然,姬长渊手里拿着一只绿色荷包看着,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反反复复的看,眉宇间神色平淡,不复以前的那种冷峻,但看着仿佛失了几分光彩,整个人都阴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