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影录》完结了,雅逸轩书肆拿到稿子后连夜印刷了一百册放到架子上,第二天坊市就知道了,几乎一瞬间就被人买光。雅逸轩还在印刷,这次是整本的印刷,也不担心亏空,从读者反应来看,这本书确实是很不错的,至少已经不仅仅用话本子来衡量它了。加上雅逸轩背后的老板的孟齐堂,孟齐堂这些年也积攒了些家产,京都那里还有一间书肆,刘叔也是个有眼光的,准备将这本书印刷出来放到京都那里卖,先放几本,效果好的话到时候再增加册数也来得及。
这其中,最舍不得的莫过于那群读者了,《江湖影录》的大结局,正如梅素素一开始的构想的那样,萧辰得到了无字天书的认可,成为无字天书的主人。在那个漆黑可怕的魔教蛇渊中,他杀了作恶多端的血魔,灭了魔道大大小小的二十多个门派,还用自己的血解除受魔教蛊毒折磨的奴隶……最后为了让其他人从蛇窟里出去,他主动抱住血魔豢养的独角蛇王跳入蛇渊深洞中。所有人都以为萧辰死了。
自此之后,江湖一片清朗明澈,没有厮杀,没有血海深仇。曾经的魔教圣女如今成了一家路边茶寮的老板娘,爽快麻利,只有在被人占便宜时才会出手将人打得落花流水,嘴里还泼辣骂了一句,“老娘有男人!”当初那个总是被萧辰揍得屁滚尿流、见血就晕的杨三郎,如今已经成为青山派的掌门。还有那群曾经跟萧辰一起打过架、闹过事、闯过祸的狐朋狗友,有的成了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前辈,有的则大隐隐于市,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那就是每年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他们会自发的来到当年的魔教蛇窟入口处为萧辰祭奠,和曾经的老朋友们吃吃喝喝,然后一个个笑着转身离开。仿佛曾经的日子还在,也仿佛曾经的那个人也在。
十年后又一次重阳节,众人大醉一场后突然惊醒,他们共同做了一个梦,梦到萧辰还活着,他在梦中对他们笑,喊他们名字。
原本应该离开的众人,这次谁都没说走,他们内心都带着期盼,期盼那个梦成真。
而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月上梢时分,一个身姿修长、浑身散发着淡淡白光的男人从蛇窟中慢慢走了出来,满地的毒蛇,在他经过时自发让开一条路,他仿佛如履平地,面色淡然,目光温柔,看到他们后俊美脸庞上露出浅浅笑容,嘴里轻轻喊着他们的名字,一一叫出来。与梦中一般无二。
众人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只知道眼前的男人跟萧辰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十年过去了,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染上岁月痕迹,但他仿佛什么变化都没有,依旧如他们脑海中的那个人一样。
直到一声稚嫩的童音打破静谧的气氛,“爷爷,那个人真好看。”
这是癞头鬼的孙子,癞头鬼在坟地里捡来的弃婴,直接当成孙子养了,反正他长这么丑,没有婆娘看上他,把这孩子养大以后只求他在百年之后给他挖个坟埋了,好过弃尸荒野没人管,还能代替他每年来这里看看。
萧辰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目光柔和了几分,“当爷爷了,真好,来,这个是干爷爷送你的,接着。”
众人也不知萧辰怎么做的,男人明明身上什么都没有,却突然出现一把青色的玉剑朝人扔过去,稳稳落在那个孩子手上。
这时不知谁突然激动大喊了一声,“是萧辰——”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萧辰。
萧辰还活着!萧辰回来了!
萧辰笑着看他们,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目光温柔中带着留恋,拱了拱手,“我要走了,能够在临走前看到诸位,萧某很高兴。”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什么要走了?他不是活着出来了吗?
萧辰含笑对着所有人点点头,然后抬起胳膊挥挥手告别。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半空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石梯,石梯一直蜿蜒而上,连接着的是一道石门,在黑色的夜幕中,莹莹发着光芒。
萧辰若有所感,挥手的动作加快,“诸位,再见!”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一把掀起衣摆,转身朝石梯上跑去。一如当年那个潇洒自如的风流少年。
这一切发生不过在眨眼之间。众人看呆了,直到人消失不见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人以为这是梦,有人以为是萧辰临死回来看他们一眼。直到癞头鬼看到自己孙子手中的剑,激动拿起来喊道,“萧辰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是去天上做神仙了!”
全剧终。
关于萧辰的结局,众说纷纭,有人说萧辰是死了,墨斋九爷如此写不过是不想留下遗憾。还有人说萧辰就是成神仙了,那把剑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可见墨斋九爷并没有将萧辰写死。观点不一,最后甚至掀起骂战,雅逸轩每天都收到上百封信件。
不过更多的还是写给梅素素的,有问她萧辰真死了吗?还有问她什么时候写下一本,更有甚者给她送螃蟹送菊花酒的,还说重阳节快到了,他们也要去娘娘湖那里祭奠萧辰。其中有个老先生更是热情,每天都写一封长长的信给她,信里各种拍马屁,简直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又是送酒又是送糕点,甚至还给她送了根人参,让她补补。
梅素素收到东西时哭笑不得,有点担心他太浪费钱了,要是被家里人知道,感觉会被骂的很惨。便给人写了封回信,让他不要如此费钱,顺便回了一篮子自己做的蛋黄酥。
——
过了两天,底下查到的消息有眉目了。崔祖安激动进了院子,院子里,姬长渊正在拿着账本看,这些账本都是历年来扬州呈到京都的,姬长渊越看脸色越黑,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算盘,明明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崔祖安一进院子就感觉脑袋凉飕飕的。扬州这边确实不好查,官官相护,关系盘根错节的,根本无从下手,来的这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王爷提醒他从下面查起,他们才发现了点异样。
一有消息,崔祖安就急着过来禀报了,走到近身前,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弯腰请安,“王爷,关于房有宣那个同窗有些消息了。”
姬长渊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他今天难得穿了一身白色福字纹的圆领私服,衣服料子只是普通的丝绸,以银色丝线压边,领口和腰带是紫色,腰带上配了三块白玉,上面用黑色丝线绣着细竹。月白色的衣袍衬的人温润如玉,连带着人都少了几分冷意,深紫的衣领和腰带夺眼,让他那张俊美冰冷的五官都跟着多了几分亮色。他很少穿这么鲜亮的颜色,崔祖安从外面进来,看到后都忍不住跟着一愣。
已经入了九月,南边这里是微微的凉意。姬长渊身后是柿子树,恰好将石桌遮住大半日光,现在正是吃柿子的时候,树上挂着一颗颗金黄饱满的柿子,树最顶上面的几颗柿子都烂了,是被鸟儿吃了一半剩下的。当初崔祖安租这个院子也是觉得这个看着喜庆,“事事如意”什么的,不过王爷不爱吃这东西,现在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