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鲜少露出了一点小女孩儿那样的神色,内敛又害羞。她点头:“特别紧张。总觉得老人家高尚完美的,能塑雕像。”
闻奕笑了:“也是血肉之躯,那些奉献啊,无私啊,高尚啊,不过为了将某种精神具象化,让人们向往。”
“不用紧张。反正无论她赞成还是反对,响响总不会放弃你的,对不对?”
这话没毛病。
可姜昭昭彻底笑不出来了。
这样明亮的光线下,也清晰可见她的脸色一阵一阵发白。
也许每个人都知道,姜昭昭不适合他们的家庭,更不适合出现在老太太面前。
她很久没有这样,想起自己的出身,在意自己的出身。
她姜昭昭,是不是因为她姜昭昭,闻铭要为了爱,削足适履。
二楼书房,终究是老太太先开口的。
“响响,如果姥姥不同意,你预备怎么办?”
闻铭看着外婆,他说不出太残忍的话。在外面一呼百应的青年权贵,这会儿话里话外有了据理力争的意思:“姥姥,她是个很好的人。您跟她聊了,也看到了她做的事儿,父亲母亲也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
老太太拉着外孙子的手,手背覆着他拍了拍。
他早已不在他们手心,他的手修长而宽厚,足足能把外婆的人完全握住。
“你既然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不把姑娘堂堂正正领到姥姥跟前来呢?”
“如果不是我亲自过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能让你开怀的这个女人?”
闻铭的心简直震动,不可置信地望着外婆。
原来,她并不反对么?
老人沟壑纵横的面庞上留下两行热泪,她唇角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闻铭心神都乱了,捏着纸巾轻轻擦拭:“姥姥,您别哭,别激动。”
“响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想起你母亲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们这样门户出来的女儿,怎么会为了别人的错误去买单?”
“我可以接受,有的人最看重理想,有的人最看重资产,有的人最看重奉献,有的人最看重权柄,有的人最看重感情。这些‘信仰’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生来就不同,成长环境差距更大,我都能尊重。”
“我独独不能接受,她竟然用生命,为了别人的错误买单。”
闻铭反握着外婆的手,感受她手心传递出澎湃的情绪波动。十几年了,她年轻时守着家,中年时失去了儿子,踏入老年,又失去了仅剩的一个女儿。
她从来没有开口述说过,她的恨,她的痛,她的爱,她的……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