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所写,扶云卿知道祁承翊死后,曾哭晕在大殿之上。
宗政烬微怔,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酸涩,却也有几分不自觉的窃喜,喜得是……扶云卿竟然如此在意他吗?竟会如此在意他的死。但他也蓦然心疼,得知他死讯的扶云卿如此难过,他有些于心不忍……
堂堂晧王竟然也会于心不忍,真是可笑。
不管是出于对朋友之情的难过,亦或男女之情的难过,宗政烬都相信,时间会淡化一切,扶云卿很坚强,总会忘了他的,只要把他忘了就好……
但凡想到扶云卿会将他遗忘,宗政烬心中也泛起一股奇怪的微妙难舍。
可他一向擅长自控,将那股难舍与不甘压下去,胸口沉闷地深吸口气,将信纸折叠放好收入匣子中存放。
信中还写,江行危日日守在扶云卿身侧。
这人,还真是爱趁虚而入。
抛开那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醋劲,宗政烬其实觉得,同为男人,男人了解男人,江行危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若他能照顾扶云卿后半生,其实宗政烬很放心。
他假死脱身,离开祁国,当初与真正的祁承翊做交易。
真正的祁承翊病死之前,求他为他母族报仇雪恨,如今宗政烬为祁承翊报仇雪恨,又将真正的祁承翊尸首秘密抬进了祁国皇陵埋葬,也算对得起借用他身份这一年了。
可惜这祁承翊自幼锁在冷宫十几年,除却那送饭太监之外,竟是无一人识得他模样,也算可悲可叹,正好也让宗政烬得以用真实面貌顶替都无人察觉。
林樾舟在自己马车里坐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窜进宗政烬马车里,宗政烬顺手将匣子藏了起来。
林樾舟闲来无事叹了一声:“还不知道扶姑娘如何难过呢,但我瞧着王爷,倒像是雁过无痕,并无半分留恋。我还以为扶姑娘于王爷来说,会是这多么年里唯一一个特别的人呢。”
宗政烬阖眸养神,面色凉淡如水,仿佛一尊无情无欲的佛。
林樾舟自觉无聊,朝嘴里抛了一颗花生,叹道:“回到辕国,又没几天平静日子喽。”
辕国,远比祁国可怕,强大昌盛的表面之下处处都是斗争与算计。
稍不注意,便会卷入其中,甚至——
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么一想,虽然祁国之行的琐事多,但什么祁文觉啊何晋纬啊都是小喽啰,不值一提,等到了辕国,方知深海有恶龙、深渊有恶鬼,脚下遍布荆棘、暗处皆是会索命的杀器。
想杀晧王的人太多,被晧王杀死的人也数不胜数。
在辕国,权利斗争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得权者活、失势者死。
所以,林樾舟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偷瞄宗政烬的微表情。
可他确实没有在宗政烬的脸上寻出半分不舍,才不得不感慨,晧王真是拿得起、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