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楚留香坐在屋顶上,他坐在高处看着月亮亮汪汪的一轮挂在天上,公平地将清辉洒落人间,不论是富贵人家琉璃瓦,还是平头?百姓头?顶上残破的青瓦片,都笼罩在同样的月色中。
洛阳人心惶惶,街上的各种瓦舍都关了门了,百姓们要么就躲在家里偷偷骂皇帝朝廷,要么就倒头?大睡,日子有一天过一天,只要北边西边别打过来,难不成还不过日子了?
他?在沙漠奔波太久,早已经精疲力尽,回到中原来望着这一片安然景象,着?实有些感慨。
这样的和平安宁,要是被破坏,化为一片战火四起,真是可惜。
可是谈何容易呢,异族的狼子野心在外觊觎,而朝廷中内鬼未除,要他?说,这些人一旦见了石观音,直到她是个多么可怕的魔头?,一准儿把什么皇位权利的争夺给抛到脑后去,说不定包大人他?们还要轻松些。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怀里已经没有子弹的铁制暗器,这东西是辛渺送的,虽然只是以朋友名义饯别的礼物,可是楚留香将它日夜携带,连他?在沙漠时也偶尔拿出?来看?看?。
这个古怪东西让姬冰雁和胡铁花很好?奇,但?他?很小气?地不肯借给他?们看?,不仅是因为此物对他?特殊,更?因为威力很大,也怕误伤。但?这俩人总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以这二人与他?的交情,很快就套出?了一大堆消息。
他?没说其他?的,总之两人是知道?楚留香爱而不得,意?中人选了别人这回事?了,他?们顿时把什么暗器都给忘了,时不时就要拿这个出?来毫不留情地给楚留香心口插刀——这才叫兄弟呢。
就是因为这俩人成天用这件事?挤兑他?,楚留香在疲于奔命的空隙还总是想起她。
很多次在这样的月亮底下,空旷大漠中央哔啵作响的篝火旁边,楚留香就是如此下意?识地摩挲着?这冷冰冰的铁坨子,看?着?天,什么也不想,辛渺的脸就自动从脑海中浮现了。
“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挺吓人的,所?想的人突然出?声,已经走到他?身后,楚留香心跳都吓得停了一下,只是脸上仍是一派平静。
辛渺踩着?屋瓦的声音很小很小,她几乎悄无声息地上来,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像他?一样坐在了屋脊上。
老实说自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这种二人独处的情况出?现过,楚留香不愿意?胡思乱想,但?也总觉得也许辛渺是在与他?避嫌。
但?是他?的确没想过,或者说暗自期盼过花满楼离开她,所?以回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被惊到,惭愧的说,他?有些惊喜和庆幸,乃至于无法遏制自己当时的心跳加速。
这件事?还是红红告诉他?的,言语间?戏谑耸动,总感觉像是在鼓励他?似的。不过陆小凤很清楚这事?儿,但?他?没说,多多少少有种帮着?花满楼的意?思,毕竟这二人实在是挚友,陆小凤要是主动把这二人分开的事?情告诉了楚留香,那就对花满楼很不讲道?义了。
然而还有一个白玉堂,他?也是一声不吭,楚留香略一试探,他?就转移话?题。
也许这不是个好?时候,人人心中都有无数的挂碍,所?以也许像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只是此刻与她独处同座,心头?仍然无法控制的甜蜜和酸楚,在月光下真相大白。
“上来吹一吹风。”
楚留香的目光留驻在远方,心神却牵挂着?她水一样的裙摆顺着?屋瓦垂落,她将腰上的带子轻轻一拨,顺着?这力道?,两片轻飘飘的裙带垂在身侧延伸,末端的缝的小小金铃压在了他?袍角上。
“跟我说一说石观音吧。”
她也像他?一样往前倾身,手肘支在腿上,姿态放松,说话?声却沉静如水,辛渺双目眺望着?远处,他?们看?过去的方向是一致的,从这里越过一片片鳞次比节的屋瓦,行宫的宫墙楼台高出?一截,一片闪着?光的琉璃瓦片如同水面皱起的波纹。
楚留香总算可以排除杂念,他?沉下心来与她细细的讲发生的一切,石观音是如何在西域掀起动荡,如何装扮成龟兹国的王后,操控国王,害了黑珍珠的父亲,她靠着?自己的谋划和武功攫取权利之后立刻推动联军,凡是反对的声音都会?被她直接除去,她以血腥镇压同盟,转头?又联络了北戎首领,与此同时,她还塑造了一个宗教来为自己招揽人心,将阴谋的触手探向中原。
她几乎是合纵连横所?向披靡,在很短的时间?内很着?急地对姜朝形成磨刀赫赫的杀局,可是在此之前却未曾有过要夺姜朝江山的痕迹。
楚留香对这一点曾经非常困惑,直到他?冒死闯入石观音的老巢。
楚留香说:“我以为我已经死了,进了地狱。”
他?曾经和辛渺进入过人间?炼狱似的章家,但?比起来,章家已经算是和平得不得了。
石观音突如其来的野心来源于对自身青春流逝的焦虑,她恰好?在那个时候,也就是几年之前,碰见了一个吐蕃喇嘛,这个喇嘛被石观音供奉为无上宗师,这个喇嘛是如何取信石观音这么个天生杀神的,楚留香至今不清楚,但?是自从遇上这个喇嘛,石观音立刻从大漠中偏安一隅的极恶罗刹化身为恶魔。
武功再高也无法抵御的就是时间?,石观音是个绝色美女,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着?非一般的执念,她当年就因为秋灵素的美貌胜过她而毁去对方的容貌,让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变成令人无法直视的一张脸。
所?以她发现自己开始变老之后就开始偏激,她对人命的轻视是难以想象的,说视如草芥都太慈悲,本来就杀人如麻,遇上央宗喇嘛之后,她甚至开始用年轻处女的鲜血来沐浴,同时大量供给给央宗喇嘛活人,给他?炮制密宗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