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说自己想要回家,却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你在?这里杀了?皇帝,恐怕会被挫骨扬灰,还有什么机会再回家?”
辛渺的问句落在?寂静的室内,在?藤颇塔吉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一般,她脸上簌簌流下眼泪,却听见辛渺说:“谁在给你下令,他就在?这宫中,对么?”
藤颇塔吉惊了?一瞬,却抬头看向窗外,原本应该在?外守夜的宫女太监却了无踪迹,辛渺说:“别看了?,这里除了你我没有人醒着。”
“也是,我?忘记了?,你的本事。”藤颇塔吉喃喃似的自语,然后又说:“可是既然回不了家,能报仇也是好的。”
“藤颇塔吉,你不要?被人利用还给人数钱。”辛渺都有点?不敢置信,因为在?她印象中的藤颇塔吉绝对不是一个?脑子不清醒到被人愚弄至此,拿自己?性命被别人当枪使?的人。
她这样?精明?狡黠,怎么会被人骗到这种地步?
藤颇塔吉忽然看向她,敏锐地发觉了?什么:“你……你见?过了?他?”她语气中带着点?迟疑,像是不确定,辛渺在?黑暗中对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了?很多,真是就这么巧,你说的那个?人,恰好是我?的熟人。”
言语间的笃定完全展现出掌握局面的从容,藤颇塔吉虽然早料到她会搞清楚,毕竟辛渺本事很大,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既然你都知道了?,还要?来问我??”
辛渺盯着她:“正是因为我?知道了?很多,才想要?听你们亲口说出真相,以补全事情全貌。”她一点?不故弄玄虚,并不玩诈骗把戏,搞得反而藤颇塔吉心头重石坠地,反而明?白辛渺多半是十拿九稳。
她略有不甘,但反而心头隐秘之处完全卸下了?重担——既然如今真相半白,那么她的性命就全在?别人手里,什么使?命和往事都由不得她了?。
于是只?好苦笑一声:“好吧,我?也不想让你对我?用上什么法术。”
辛渺松了?一口气:“对,我?也不愿意用这些手段,你要?是自愿配合,倒能省我?不少事。”
她看藤颇塔吉欲展颜,笑纹一闪而过又淡去了?,有些呆呆的,脑海中却不由自己?,一帧一帧地闪过从前?,不由得她控制,过了?好久了?,她的仇恨在?心底埋藏得太久,其实已经和师傅一样?面目变得模糊,藤颇塔吉自然想要?报仇,可是这仇恨却不如往昔那样?鲜艳炙热,她扪心自问,到最?后其实是对故土的眷念,撑着她到现在?。
但事实上她也知道,她回去的希望渺茫,但还宁愿受骗扑入深宫。
辛渺的指尖在?她出神时轻轻地蛰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如今是戴罪之身,不过这个?只?是为了?掌握你的动向,所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就不要?想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
藤颇塔吉其实没什么感觉,辛渺说完,她反而感觉踏实了?许多,点?了?点?头、。
辛渺走?得无?声无?息,藤颇塔吉缩到床上,将身侧的皇帝完全忽视到天外去,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好久不敢再做的梦。
年幼的藤颇塔吉作为献舞使?团的一员,坐着骆驼和大家一块儿越过金色的沙丘,来到了?水土丰饶的中原,当年的京城多么繁华,街上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她被师傅抱在?怀里,公主看她一直盯着街上的小贩,亲自去给她和小王子都买了?一串糖葫芦,看她吃得满脸都是,悦耳的笑声如铃铛一样?穿透了?人潮汹涌的街道。
而她的师傅爱怜地用嘴唇亲了?亲她的鬓发卷卷的额头,用母语说:“我?可爱的小鸟一定累极了?,吃吧,中原什么好吃的都有,师傅都带你去吃。”
那个?时候她完全想不到人生际遇会变得如此曲折离奇,她满心都是快乐,一点?也没发现,命运会使?得她停驻在?富庶的中原,让她只?能不停缅怀故乡。
妖祸好像是平息了?,但是有一则惊悚的流言在?朝堂之中流转,但杨家对这流言讳莫如深,简直是到了?任何人谈论都会被狠狠报复的程度。一个?年轻官员在?朝中言语间带出只?言片语,下朝之后立即被当街敲断膝盖,何等凶残暴虐,民间舆论顿时甚嚣尘上,却被杨家盖得死死的。
这件事大大的触怒了?朝堂之上勉强相安无?事的保皇党,痛骂杨家嚣张的折子到皇帝案头,但皇帝本人却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料理这些事。
太后急病,而且还有他的原因,杨家和东厂阉党迅速联络起来,杨太后的兄长亲自去‘劝诫’陛下,一番唱念做打?之后,皇帝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境地有多么危险。
不错,于朝堂之上,阉党和杨家党羽独大,也就意味着大多数抉择都由杨太后和阉党在?处理,皇帝能清闲无?事,多是因为自己?被架空了?——他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而且如今又不是什么四?海升平的好年景,皇帝一想到百姓民生和北方战乱就头大得想跑,更愿意龟缩起来,不看不听,更不要?说让他拿个?主意。
他并不担心身边的外戚和阉党,更害怕打?仗,或者是远在?江南的广燕王一系会作乱。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姜此玉是从哪儿来的,之前?亲近的态度一改,去太后的寿芳宫侍疾不出,连着把保皇党们和姜此玉全部丢在?脑后不理。
包拯等一干朝廷大臣完全叫主君的态度给打?得失魂落魄,听说一个?老臣被气得在?家哭了?两天,然后直接称病要?告老还乡——结果皇帝允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