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才?可笑,刺客闯入姜子靥的卧房,竟然并?不是为了刺杀他?,而?是代表红花教向王府寻求合作。
如此匪夷所?思,竟然还不止是这一件事,刺客向姜子靥摊牌,为表诚意,他?们愿意为王府呈上?一份名单,正是之前从官吏手中拿取的那一份,太后派来的细作名单。
细作名单里的人是谁?
顾惜朝顿时明白了,心里?更不可置信了——文庆璧是太后细作?这?么多年,文庆璧一直忠心耿耿地服侍王府,从老王爷到如今的广燕王,甚至可以说着三兄弟妹是他看着长大的。
文庆璧作为细作,直接爬到王府肱骨位置,甚至可以说除了几个主子以外他?是最大的,能得到的权利也?不亚于官员——顾惜朝却恍然,可是他?是宦官,哪怕权利滔天?,也?不过是世人?清流嘴里?的‘阉党’,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文庆璧已经在王府到了这?个位置了,太后是如何维持他?的忠心的?
顾惜朝脑子里?纷乱地闪过许多念头,姜子靥忽然在一片沉默中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杂念统统排除,他?的肩膀也?因此塌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脸色也?有些?苍白,目光幽幽地俯视着?文庆璧。
“你?自去吧。”他?自说了几个字,然后抬起了眼帘,神态平和而?冷静。
顾惜朝明白这?话说出口轻飘飘的,却不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
文庆璧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个字,苦笑了一下,然后对着?上?首的王爷和姜子靥磕了个头,他?抬起头来,表情也?变得很平静:“红花教此番以名单献媚,绝不是要投效王府之意,之后必有阴险招数,还望王爷小心。”
他?匍匐着?膝行到王爷脚边,伸手拿了对方脚边的长剑,顾惜朝简直惊愕至极,可是王爷却对他?毫无反应,竟然完全不害怕文庆璧暴起杀人?,只是偏过头去未发一言。
顾惜朝以往虽然知?道文庆璧是宦官,可是他?对此从没?有如此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份,文庆璧的行为举止文雅而?从容,就算是普通的世家公子也?未能及,作为王府的管家,也?是个能文能武之士,和阉党这?种穷凶极恶又令人?唾弃的奴才?沾不上?半点边。
可是看着?对方小心收拢剑锋,几乎将挺直的腰背深深埋下倒退着?走出书房的样子,顾惜朝却感到一阵发涩——文庆璧是潜伏的细作,能让太后放心地牵制他?这?么多年,不担心养大他?野心,而?如今事情败露后,文庆璧也?没?有一字一句的辩解之词难言之隐。
而?王府的主人?,以顾惜朝的了解来看,并?不是一贯铁石心肠的人?。
所?以只能说,他?一定做过一件绝对无法取得王爷原谅的事情,譬如暗害了老王爷,令他?缠绵病榻,从离京开始就从一个征战沙场的军功王爷衰败至常年卧床不起。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顾惜朝站在角落一声不吭,如此说来,王府不曾下令要文庆璧受千刀万剐,而?是令他?自己了断,已经是这?十几年日日陪伴辅佐的情分了。
但文庆璧最后的话却引起了他?的警惕。红花教真的会如此好心,大费周章潜入王府,只是为了帮他?们扫除身边的细作吗?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刺客挑选的人?选是二爷而?不是广燕王,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以武犯禁是江湖中某些?高手的常态,然而?这?背后的人?却还有些?脑子,刺杀广燕王和刺杀王府其他?人?的下场绝对是不一样的,若真有人?敢潜入广燕王卧房,那王府一怒之下,将监牢中的教徒全部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们的确顾忌着?人?质,或者说是顾忌着?藤颇塔吉。
王府书房的灯笼燃到天?明,第二日,菜市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教徒被束着?手,如猪猡般被连串赶到这?里?,在周围官兵各个披坚执锐严密把手的肃杀气氛中,恐慌顿时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哭喊声震天?。
百姓惊诧不已,难道这?些?红花教徒全都要被砍头?几百号人?呐!真要砍头了,那得是如何尸山血海般的景象!这?样的猜想不能不让人?心生恐惧,纵然围观,也?只敢遥遥窥伺。
很快,这?些?教徒被吓得肝胆俱裂,生死之间,哪怕声嘶力竭地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教内护法带着?神兵天?降,更不要提麟主娘娘来普度众生。
就这?样晾了半日,顾惜朝听得骚乱小了,那些?力竭的教徒都跪倒地上?,被吓晕过去的也?不乏,只有少数人?还勉力支撑,显然是还对教义坚信不疑。
他?在远处楼上?观望着?,等到差不多了,才?摆摆手。
不多时,便有一车一车盖着?油布的东西拉到了临时搭铸的高台上?,官兵掀开油布,将里?面那些?或精致或粗糙的木塑泥像堆在一块,几乎只是片刻就堆出一座小山。
这?无疑让教徒中又激起一阵喧哗,那些?信仰较深的信徒变了脸色,竟然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不过是些?‘要遭报应’之类的轱辘话。
这?些?虚幻的信仰,破除起来也?快,何况他?们口中念诵的神明真身此刻正在娥镜山上?待着?,顾惜朝只觉得这?些?教徒愚昧,对他?们所?谓的信仰更是嗤之以鼻,自然要下重手。
他?专注地眺望着?,看着?火苗吞噬神像堆砌的小山,烈火焚烧起来,下方的教徒千姿百态,空气都仿佛为之扭曲。
藤颇塔吉被严密地围着?,她?身侧不远处都是官兵,其他?教徒撕心裂肺心如死灰,唯有她?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在仰着?头感受火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