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筠出身五姓七望的顶级世家,不屑商人,他的父母更是连已是皇帝妃嫔的姜贵妃都看不上,连带着还看不起姜贵妃的女儿,大周公主李楹,十殿阎王偏偏就让他这一世投身成了商贾,衣服只能穿皂袍,出行只能坐牛车,不能科举,不能入仕,处处被人歧视,被人看轻,体会了一把他上一世最不屑的商贾感受。
这个安排,到底是苦心,还是残忍?
鱼扶危笑出了眼泪,他怀中胡姬怯怯道:“郎主,怎么了?”
鱼扶危定定看着她人比花娇的容颜,笑道:“无事。”
他将那胡姬从他身上轻推下:“继续跳舞。”
胡琴声响起,貌美胡姬又笑吟吟地跳起了胡旋舞。
鱼扶危在大宅里呆了七天,也醉了七天。
期间他与府中胡姬夜夜笙歌,郑筠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人,性情谨慎持礼到连个侍妾都没有,更别提亲近风尘女子了,但是鱼扶危却不同,他和君子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他狂放不羁,离经叛道,从来不屑什么男女大防,他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胡姬,就会不顾流言,将她们养在府中,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他也没有主仆观念,从不避讳和这些胡姬喝酒行乐,经常为她们敲鼓伴奏,他对她们不像郎主,倒像朋友。
而郑筠,是绝对不可能和这些低贱胡姬成为朋友的。
所以,他真的是郑筠吗?
后面三日,鱼扶危没有再和胡姬行乐了,而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借酒浇愁。
那颗世间至宝的佛顶舍利,就随手被他扔到一旁,他掌心,则紧紧握着一颗碧色夜明珠。
这是李楹给他的夜明珠,他从未离过身。
他端详着那颗夜明珠,有时候笑,有时候哭,他会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喃喃问着自己:“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郑筠,还是鱼扶危?
他就一个人关在房中,酩酊大醉,苦苦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没有去问知识渊博的大儒,没有去问三教九流的胡姬,而是自己一个人,想着这个问题。
自父亲去世以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撑起偌大家业,在人鬼两界周旋,成为富可敌国的鬼商。
他不需要靠其他人。
不像郑筠,性情怯懦到被王燃犀胁迫着去杀害李楹,犯下灭族之罪,将把柄自动送到太昌帝手中。
所以,他真的是郑筠么?
一个世家,一个商贾,一个高贵,一个低贱,一个温润,一个不羁,一个果决,一个怯懦,投胎转世,他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这可能,就是地府故意为之吧。
究竟要做谁,地府让他自己选。
大醉七天七夜后,鱼扶危握紧手中的碧色明珠,跌跌撞撞爬起来,捡起了扔到一旁的佛顶舍利。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鱼扶危重新去了地府。
去地府之前,他见了一直要求见他的何十三,何十三先问他去哪,他说,我要带一个人,回长安。
何十三又问,那人是谁?鱼扶危没有回答了,反而问他:“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何十三低下头,他咬了咬牙,说道:“鱼阿兄,有件事,我想问你。”
何十三说的事情,是有关崔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