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千万别让着我,那样?比赛就没意思了。”徐西桐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
“好。”
伴随着徐西桐喊:“一二三,预备,跑。”
他们以白杨树为起点,开始奋力向?前跑。徐西桐心底有一股浓浓的哀伤和悲戚,她?只能?通过?跑步蒸发汗水来化解情绪。
那天是属于她?的人生傍晚。
任东跑得很快,可徐西桐也不甘示弱,她?很快追上他,任东落后又攒着劲超过?她?,徐西桐继续跑赢他。
一会儿徐西桐跑在前头,一会儿任东跑在前头,像是追逐游戏。
徐西桐不记得自己跑了有多久,她?的喉咙犹如火烧,全身?都在发烫出汗,他们绕着整个北觉县在奔跑,绕过?一片又一片的矿区,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黑烟被甩在后面,他们踩上石堆,越过?山丘,逆着风,追赶着烫金色的盛大晚霞。
有大雁飞过?,从天空往下俯视,看见两个奋力奔跑的剪影。
北觉县像一只巨大的正在沉睡的动物,被他们落在身?后。
他们跑到一片废弃的矿区,徐西桐张开双手,风猛烈地穿过?她?,衣服被吹得鼓鼓的,结果不慎踩空,脚一崴,膝盖跪在锋利的石块上,传来剔骨般的疼痛。
是不是有理由哭了?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在下来,融在黑色的石头缝隙中。任东跑了一半见没人,他跑回到徐西桐跟前,蹲下来,身?上又没纸,只好掀起体恤的一角摁住她?的伤口止血,低声问?道:
“痛不痛?
对?上一双盈盈泪眼,任东喘着气?有些手足无措,哪知?徐西桐哭着哭着开始放声大笑,不是假笑的那种,她?的笑弧扩得无限大,露出一颗小虎牙。
任东疑惑,却也跟着一起笑。
血止住后,两人一起爬上矿山最顶点,站在高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四处一望无际都是嶙峋的黑色褐色石头,像到了火山世?界,冷酷,庄严,又寂静。
“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喊出来。”任东站在旁边,风也将他的衣服吹鼓了起来。
远处的天空像被血染红了一样?,又是一个绮丽多变的晚霞。徐西桐将头发别到耳后,兀自说:
“从小到大,我一心最想获得认可的人是我妈,认真读书,包括参加比赛拿奖也是因为她?。我一直以为这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一款街机游戏,打完一个怪就有奖励,我一直在等我妈奖励我一颗糖。可是我错了,无论我怎么做得多好,她?从来就不认可我,也没那么爱我。”
“现在,我只想为自己而活,我再?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了,我认可我自己,我很喜欢我自己。”徐西桐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飞出去,离开灰扑扑的街道,这里雪化后四处都是光秃秃的矿山,每次都出门衣服都会因为空气?中飘来的煤灰而变得脏兮兮的,这里的天空总是更灰一些,低一些,好想去外面看看。
最重要的是,想逃离原来那个窒息吃人的家,恨她?不是男孩的继父和轻视她?的母亲。跨越无休止的矿区,我想要看到更远更广阔的天空。
远远望去,北觉永远在沉睡着,徐西桐忽然冲着这矿区,远处的山用尽全力大喊:
“啊——我不顺从,不畏惧,不气?馁,全力以赴追求我的梦想,我一定可以凭借我自己,从这里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我永不服输。”
“我要考上中国最好的传媒大学,成为最好的记者。”
任东垂在裤缝的指尖动了一下,听她?大大方方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野心,下意识只有一句:
“我陪你。”
此时,有风吹过?来,他们逆着风头发被吹乱,徐西桐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里透着坚定,勇敢地问?道:
“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