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站在河边,正要往冰上走之前,看着远方天空,说是你吗小雅,是你吗妈,是你们不让我死吗,如果是你们,能告诉我一声吗。
她先是听到了一阵歌声,转头看过去,看到百米之外有几个年轻人在围着篝火弹吉他唱歌,唱的就是谢霆锋那首爆款金曲。
温雯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净他妈扯淡,哪有爱,1999没有爱,新千年也不会有。
抬腿,踩在薄薄积了层雪的冰面,往前走,可才走一步,突然听到一阵细弱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像个小猫。
她没在意,继续往前走,那哭声突然大起来,越来越大,嚎啕,嘹亮,波涛汹涌,似绝望的呼救,也似急切的呼唤。
温雯循着那让人心乱的哭声去找,在旁边一处荒草从中看到一个蓝色碎花棉被,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她过去,抱起来,掀开棉被一角,看到一个女婴。
那孩子像是不到一岁,头发茂密,一双黑溜溜大眼睛,嘴唇冻的发紫,脸颊两坨皲裂的红,哭的眼泪鼻涕淌了满脸,难看得很,活像个脏猴子。
温雯四周看看,没别人,把那孩子的脸蛋擦了擦,又把棉被里外都翻了翻,没任何信息不说,零下几十度的寒夜,里面只给穿了套秋衣秋裤,没冻死算命大。她瞬间明白了,这无名无姓的孩子是被遗弃在这的,丧尽天良。
起初她并没有想管那个可怜的孩子,一个一心赴死的人,哪有力气再去承担另一个生命。但也不忍心把她放回去,这跟杀人无异,原地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人,就想送到篝火附近,让那些年轻人去管,她再继续她的计划。
可温雯抱着那堪堪十斤上下的女婴,刚抬腿朝篝火走,那孩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抓着她一缕散下来的长发,用力拽着,不松开。温雯吃痛,低头,看到她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能说话。
她不知为何,不敢与那女婴对视,就用力掰开她的小手,掖到被子里。可刚走两步,她的手又伸出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小手伸的高高的,抓着温雯肩上一把头发,带着一股求生般的力量,用力扯。
你干嘛啊!温雯骂她,骂着骂着就哭了。
然后又去掰那只小手,边掰边哭,怎么也掰不动,最后就握着那只小手,说你咋这么有劲儿啊,松手行不行啊,我没法管你,又说你手咋这么凉啊,在这冻了多长时间啊,肚子饿吗,指定不饿,饿了哪有劲薅我头发……
然后一滴泪砸下去,正好砸在那孩子的眼睛里,她像是觉得涩,用力眨了眨,温雯以为又得哭,可那孩子突然咯咯笑了下。
温雯见她笑起来好看多了,就也笑了下。
然后在心里说,行,不死了,今天不死了。
那女婴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松开了手。
温雯就是在那一刻,抱着那孩子,突然嚎啕大哭。她撕心裂肺,像是要吼出不公,也像要呐喊希望。她环顾周围,见河面茫茫,篝火融融,天边高远,头上皓月繁星,她不懂啊,这样一个绝望残酷的夜晚,为什么还这么美,美给谁看。
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看了好久,惶惶似有了答案。
她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坚定,不再抵抗命运煞费苦心的安排,也不再辜负老天对她们两个人难得的慈悲,听从内心,下个那个决定,她对怀里的孩子说,既然没人要你了,我要你好不好,我给你当妈妈好不好,我们俩都活下去好不好。
那孩子笑。
温雯一阵窝心,甚至颇有些激动,说,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出生的,今天是1999年12月29号,咱俩认识的日子,纪念一下,今天就是你生日好不好。
她笑。
温雯再说,取个什么名字?这日子这么多个九,就叫九吧,小九,咱们就叫小九好不好。
第一次见到妈妈的小九眨了眨大眼睛,清澈而明亮,饱含希望。
“小九。”温雯叫她。
“小九。”又低头亲亲她。
“九,妈妈带你回家。”
不远处篝火前,那首歌还在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