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纪交替的1999年,20岁的温雯和当时几乎所有年轻人一样,生机勃勃,又满怀希望,相信越来越好是一种天经地义,相信新千年的每一天都阳光普照。
温雯那时候觉得自己有挥霍不完的精力和爱,她热爱她的城市,她的家人,她刚刚找到的文化馆的工作,和为了工作买的这身碎花连衣裙,她爱《还珠格格》,也爱《欲望都市》,挨个爱过四大天王,但此刻酷爱谢霆锋,尤其他今年火遍大街小巷的那首爆款金曲。
“哎,那歌我学会了。”
“啥?”
“《谢谢你的爱1999》,我学会了。”年轻的余凯旋叼着根冰棍,张腿坐在马路牙子上,碰碰旁边人的胳膊,“我给你唱一个啊。”
朝气明媚的温雯瞄他一眼,嘬了一口手里的橘子汽水:“不用。”
可他猛地起了个高音,攥着拳头当麦克风,冲着路对面正在规划的市中心楼盘,嗷一声唱起来:“别问爱过多少人,在一起的人……”
温雯笑,调跑到奶奶家去了。
“姐,姐夫!我妈叫你们吃饭呢!”
身后传来还带着些稚气的清脆声音,温雯站起来,早秋傍晚灿烂的阳光晃得眼睛疼,她用手挡住,仔细看过去,她知道是谁,可仿佛用来自未来的目光一般,贪婪地定定看着好久,看着那个十八岁的笑起来像太阳花一般的姑娘。
余凯旋拍拍屁股,朝后面的澡堂子走去,大咧咧:“咱妈今天做啥啊?”
那女孩答:“包饺子。”
“啥馅的?”
“韭菜和酸菜两样的。”
“我就爱吃这俩馅的!”
温雯慢悠悠过来:“谁让你管他叫姐夫的?我喜欢的人又不是他,以后不准叫啊。”
“他让我叫的。”
“他让你叫你就叫啊!”温雯掐了一下她肉肉脸颊,“小雅咱能不能别光长肉,也长长心眼。”
温雅穿着身运动服,打掉温雯的手,对她姐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到澡堂后门的小厨房,帮妈妈去剥蒜。
温雯笑了笑,正要走进去,突然身后马路边有人温柔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小雯。”
她知道是谁,撩了撩碎发,稍微整理一下裙子,才回头,看向她当时的暧昧对象,在文化馆图书室认识的时髦帅哥,省内期刊上小有名气的诗人孙誉文。
她故意学他,也叫他:“小文。”
然后略略一转头,看到他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跟着一个又瘦又黑的颧骨极高的陌生人,那人含着胸,微微垂头,眼神带着些怯懦。
孙誉文就介绍:“这是勇哥,外地的,算是我的读者吧。”
孙誉文说最后一句话时笑了,似不自信,那勇哥就赶紧补充,一口沙哑的南方口音:“不是算是,就是,你是我偶像。”
孙誉文像是害羞了,抿唇看向温雯:“滑旱冰去吗?请你吃汉堡。”
吃汉堡。
去吗?